寝宫内龙涎香浓郁得令人窒息,黄征一步步走向龙榻,每迈一步都似有千钧之重。当他终于看清榻上之人时,这位历经三朝的老臣再也抑制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陛下...”
龙榻上的烈武帝面色灰败,往昔锐利的眼眸已浑浊不清,听到声响却还是强撑着露出一丝笑意:“爱卿没变...还是如年少那般爱哭...快起来...”声音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黄征颤抖着起身,坐到榻边。他望着这位相伴半生的君主,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与眼前枯槁的老人渐渐重叠,喉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记得...当年朕和你在老家的那些无忧时光...”烈武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缕鲜血自嘴角溢出。黄征慌忙用丝帕擦拭,却被帝王枯瘦的手握住:“朕的时间不多了...朕要交代你几件事...别的人朕信不过。”
“陛下请讲,老臣万死不辞!”
烈武帝喘息片刻,目光突然变得清明:“太子...与你素有嫌隙,是因当年立储时你保持中立,这些年来太子一直打压你,朕都知道,希望以后你能放下这些,好好辅佐于他...”每说几个字就要停顿喘息,“太子虽然心胸狭隘,但是他也不是无能之辈,如今盛世守成有余...朕担心的是秦王...”
提到秦王二字时,帝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他太像朕了...朕怕...”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黄征连忙奉上参汤,却被轻轻推开。
“两道遗诏...”烈武帝从枕下取出两个鎏金锦盒,“若太子...不堪大任...就由秦王治国...”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咳血。
黄征双手接过锦盒,只觉重若千钧,小心收好其中一个。他忽然想起那个远在云州的周王,正要开口,却见帝王微微摇头:“周王...是朕看走眼了...”浑浊的眼中竟泛起泪光,“可惜...为时已晚...”
“如果朕还有时间的话,一定会好好培养周王。”
“黄征,这大盛就拜托你了,你要替朕好好守着这大好河山!”
“臣领旨!”
当黄征捧着遗诏走出寝宫时,夕阳正将宫墙染成血色。太子匆匆入内,不多时,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划破长空——
"父皇!"
这声哭喊如同信号,整个皇宫瞬间跪倒一片。黄征仰头望向渐渐暗沉的天色,手中锦盒被他攥得发烫。他知道,一个时代,结束了。
暮色沉沉,宫灯在寒风中摇曳,将巍峨的宫殿拉出长长的阴影。丧钟的余韵还在皇城上空回荡,那沉重的声响穿透朱墙碧瓦,惊起栖在檐下的寒鸦。
先是值夜的禁军交头接耳,继而六部衙门的灯火一盏接一盏亮起。待到寅时三刻,满朝朱紫已齐聚太极殿。黄征手捧鎏金诏书立于丹墀之上,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缓缓展开遗诏。他的声音沙哑却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太子——如今的新君披着素白孝服,在礼官唱喏声中一步步走向龙椅。他的脚步很轻,却在寂静的大殿里激起回响。当他的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龙纹扶手时,忽然顿了顿,这才缓缓转身落座。阶下百官山呼万岁,声浪震得殿角铜铃叮当作响。
夜色渐浓,守灵的宫人们都退到了殿外。灵堂里只剩下新君一人,白烛将他的影子投在素幔上,扭曲变形。
他跪在灵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青玉扳指。烛光下,他的表情似悲似喜: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却噙着泪;眉头舒展,额角青筋却在跳动。忽而低笑,忽而哽咽,最后竟将脸埋进掌心,肩膀剧烈颤抖起来。
一阵穿堂风掠过,吹得长明灯忽明忽暗。他猛地抬头,恍惚间仿佛看见先帝的灵牌在微微晃动。
殿外传来三更的梆子声,新君缓缓直起身,抹了把脸。再抬头时,方才的癫狂已消失不见,唯余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静静凝视着先帝的灵柩。
春日的阳光温柔地洒在云州大地上,微风拂过新绿的枝叶,带来阵阵泥土与花香的芬芳。这日天朗气清,既不似初春那般料峭,也不像盛夏那般炎热,正是耕作的好时节。盛霖聪换上一身粗布短打,携着同样素衣简装的李若初,来到了位于城外的果园。
果园里面桃李杏梨各色果树排列得整整齐齐。此时正值花期,粉白的杏花、雪白的梨花竞相绽放,远远望去宛如一片香雪海。盛霖聪挽起袖子,正准备教李若初如何修剪果枝,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王爷!”马涛眼尖,最先发现那匹疾驰而来的快马。只见那马上之人风尘仆仆,腰间别着象征谍卫身份的铜牌,马涛当即神色一凛,快步迎了上去。
“何事如此紧急?”马涛沉声问道。
“京都八百里加急密信!”来人声音嘶哑,显然是一路不曾停歇。他从贴身的暗袋中取出一个火漆密封的竹筒,双手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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