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绯云坡时,往生堂前院的石灯笼次第亮起。胡堂主执笔蘸墨,狼毫尖悬在《告假文书》上方三寸,迟迟未能落下。若晏端坐酸枝木圈椅中,玄甲未卸,小腹却已微微隆起个柔和的弧度,银甲护腰松垮地搭在扶手上。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护心镜边缘的云纹,目光扫过丈夫紧锁的眉头,忽而轻笑:“不过怀个崽,倒让胡大堂主比批十万摩拉的赔款单还愁苦?”
“夫人呐——”胡堂主长叹搁笔,墨滴在“产期”二字上洇开乌云,“你上月在归离原刚挑了丘丘人三处据点,这胎动起来怕不是要拆了往生堂的房梁!”话音未落,若晏腹中猛地凸起个小拳头似的鼓包,惊得他差点打翻砚台。
暖风裹着清心苦香拂过中堂。钟离不知何时已端坐主位,掌中白玉盏浮着袅袅茶烟。他玄色广袖垂落椅边,尾椎处悄然探出一截祥云状的金绒尾尖,日光里细毫流转如融化的蜜糖。“若晏将军骁勇,”尾尖悠然扫过青砖,绒毛拂起几星尘埃,“腹中麟儿想必亦非俗物。”
那尾尖行至若晏身前,忽如灵蛇昂首,暖融融的绒球悬停在她小腹三寸之上。堂中霎时静极,连穿堂风都凝在梁间。若晏屏息盯着那团金云,忽觉裙衫微动——蓬松尾尖已隔着衣料轻贴上腹丘,温软触感似新晒的鹅绒枕,又带着层岩深处暖玉的温润。绒毛极轻地蹭动起来,像雏鸟啄壳般小心翼翼。若晏紧绷的肩线倏然松弛,玄甲护心镜映出她唇角漾开的笑纹。
“动了!”胡堂主突然低呼。只见金绒覆盖处,若晏腹中凸起的小鼓包竟追着绒毛游移的方向顶动,如同幼兽在雪堆里追逐飘落的松子。钟离眉峰微扬,尾尖绒球忽而旋出个金涡,腹中胎儿立刻踢向漩涡中心,力道震得若晏袖口银链叮当作响。
胡行知扒着屏风缝偷看,被伯阳捂住嘴拖回后院。“爹的醋坛子要翻啦!”小胖子压低声音,眼珠却黏在那截龙尾上,“先生这尾巴比万民堂的杏仁豆腐还馋人……”话未说完,前堂传来胡堂主干巴巴的咳嗽:“客卿啊,这胎教是不是太……嗯……别致了些?”
金绒尾尖应声收回,绒毛尖上却粘着片银闪闪的龙鳞状光斑——原是腹中孩儿逸出的微末灵息。钟离指尖轻捻光斑,唇角噙了丝了然的笑:“此女麟甲初成,锋锐难掩。”他袖中飞出一卷金纹帛书落在案头,“产假批至明载上元节,其间往生堂棺木彩绘的活计……”目光扫过胡堂主抽搐的眼角,“便由胡堂主亲执画笔罢。”
番外的番外之茸茸~(改)
暮色浸透绯云坡的银杏叶堆时,往生堂后院正上演一场“人雀大战”。三岁的小昔知攥着把快比她高的笤帚,小脸憋得通红,追打一只偷啄供果的肥团雀。她跑得跌跌撞撞,蓬松微卷的胎发被风吹得炸开,活像个滚动的蒲公英绒球。颈间那枚星砂岩髓炼化的长生锁叮咚作响,随着她的跑动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金芒。
“小祖宗!那是供帝君的果子!”胡行知一个箭步冲上去,拦腰抱住这枚横冲直撞的“小炮弹”。昔知被抱离地面,两条小短腿还在空中乱蹬,反手就把笤帚杆子往胡行知怀里塞,差点捅到他下巴。她手脚并用地挣扎,目标明确地指向院中那棵老槐树,嘴里还奶声奶气地嚷着:“坏鸟!下来!” 那股执拗劲儿,像极了林氏血脉里的倔强。
金辉无声漫过树梢,碎叶在无形的气流中打着旋儿。钟离踏着满地金黄的落叶现身,袍角流转的岩纹仿佛还带着孤云阁海风的微咸气息。他目光落在那个被哥哥“禁锢”却依然不屈不挠的银灰色小绒团身上。
“呀——先生!”昔知琉璃似的眸子瞬间亮得惊人,挣扎的力道奇迹般停了。她朝钟离的方向伸出两只胖乎乎的小手,脸上绽放出毫无保留的灿烂笑容,那笑容比供案上最亮的明珠还耀眼。
钟离广袖轻舒,胡行知只觉臂弯一轻,那枚“小炮弹”已如归巢的雏鸟般精准地“发射”进客卿先生怀里。昔知整张小脸都埋进钟离带着清心与墨香的前襟,满足地蹭了又蹭,鼻尖还顶着他衣襟上繁复的鎏金岩印,呵出带着奶香的热气:“先生先生!茸茸呢?要茸茸!”——她指的是那温暖如巨兽绒尾的金色光晕,那是她自出生起便铭刻在记忆里的、独属于先生的“茸茸”。
暖风倏然变得凝实而温柔。并无实体龙尾显现,但自钟离身后,那蓬松、温暖、流淌着蜜糖光泽的暖金色辉光再次流淌而出,宛如传说中巨兽最丰盈的尾尖幻影。这光晕比三年前更显沉厚凝实,散发着阳光晒透松针与古老书卷的安心气息。光晕的形态随着他的心意微微调整,蓬松的边缘轻柔地拂过昔知的脸颊和炸开的胎发。
“茸茸!”昔知欢呼一声,整个小身子便往那片温暖的光晕里扑。那光晕仿佛有实质般承托着她,将她温柔包裹。她伸出小胖手,试图去抓握光晕中流动的金色“毫尖”,咯咯的笑声清脆如檐下风铃。她甚至张开没长齐牙的小嘴,对着近在咫尺的光晕“啊呜”一口,做出啃咬的样子,含糊道:“甜甜!比阿娘偷藏的糖瓜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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