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风波如同一面照妖镜,将暗中觊觎太子之位的魑魅魍魉尽数现形。那些蛰伏在暗处的目光,似毒蛇吐信般阴鸷,让他彻悟这储君之位从来都是高悬危崖的利刃,寒光之下尽是噬人的深渊。
历经九死一生的赵锦曦,早已深谙明枪暗箭的凶险。如今他不愿再做任人宰割的靶心,唯有以雷霆之势将权柄紧握掌心,方有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中站稳脚跟的底气。
赵锦曦虽已掌控朝堂机要,却始终被虎符一事掣肘。皇上将兵符死死攥在掌心,恰似锁住了他最后一道防线。倘若烽烟再起,单凭西山大营那几万将士,如何抵挡如潮水般涌来的叛军?更遑论边境之外,还有虎视眈眈的外邦势力,随时准备趁火打劫。
雨幕中传来细碎脚步声,冯敬中顶着油纸伞疾步而来,袖口还沾着水渍:“殿下,虎符已放回原处。”
“做得可干净?” 他压低声音,余光瞥见廊下值夜的禁军。冯敬中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谄媚一笑:“殿下放心,老奴趁着皇上昏迷,亲手将虎符塞回暗格,无人察觉。”
赵锦曦抬手接住一滴坠落的雨珠,冰凉触感让他清醒几分。那日在右统领府中 “搜出” 的残片,不过是他命巧匠仿制的饵。真正的虎符缺口,此刻正静静躺在自己书房暗格里。
远处传来更鼓声,惊起檐下寒鸦。赵锦曦望着雨幕中若隐若现的宫墙,忽然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几分狠厉与释然。
晨钟撞碎了殿内的死寂,回音在空旷的太和殿里荡出令人心悸的嗡鸣。
赵锦曦立在丹陛之上,望着两列空荡荡的朝班,绣着十二章纹的冕服扫过冰凉的汉白玉台阶。半数朝臣缺席的朝堂,像被剜去血肉的骨架,梁柱间浮动的尘埃里,仿佛还飘着昨日党争的硝烟。
殿外残阳如血,斜斜映在赵锦曦攥得发白的拳头上。他望着空荡荡的龙椅,眼底翻涌着暗潮 —— 清算的时机已然成熟,可没有玉玺钤印的旨意,不过是张废纸。这困局恰似枷锁,锁住他即将出鞘的锋芒。
病榻上的帝王已气若游丝,后宫嫔妃们轮番上演孝悌戏码,唯有皇后始终闭门谢客,宫墙深处飘来的药香混着阴谋的气息。
当更漏滴尽最后一滴水,随着一声悠长的叹息,龙御归天的消息终于划破死寂,悬在赵锦曦心头的利剑轰然落地,属于他的时代,终于到来了。
丧钟的轰鸣混着雨珠砸在丹陛上的声响,赵锦曦踏着满地碎玉般的雨帘步入乾清宫。垂落的素白幔帐间,皇帝面容安详。
他指尖划过龙榻上的玉玺,冰凉触感顺着掌心蔓延,恍惚间听见殿外传来压抑的抽气声。
乾清宫朱漆廊柱尽覆素缟,素白幡幔垂落如霜雪,在穿堂冷风中簌簌作响。
后宫诸位嫔妃身披缟素,依位序轮番跪坐于梓宫之侧,红绡帕子拭不尽泪痕,嘤嘤啜泣声如寒蛩夜鸣。
众朝臣头戴麻冠,袍角沾满雪霜,三拜九叩后长跪不起,有人以袖掩面,呜咽之声与编钟哀乐交织。
太子殿下一袭重孝,连日守在灵前,每每哀呼 “父皇”,便肝肠寸断。几回哭得气血翻涌,双目紧闭瘫倒在地,宫人慌忙搀扶,醒转后又挣扎着扑向灵柩,涕泗横流间声嘶力竭。
皇后娘娘扶着鎏金香炉恸哭,素绢掩面时指节泛白。那哭声先是如细雨润物般低咽,忽而拔高成裂帛般的悲嚎,腕间孝绳被泪水浸得发了潮。宫女内监们紧随其后,生怕娘娘哭晕过去栽进烛台。
停灵七日,裴文远额角抵着浸透寒意的青砖,膝下冷气如冰蛇般蜿蜒而上,直窜脊背。此时,他目光如炬,直视阶上素衣裹身的太子。蟒袍玉带在明黄烛火下泛着冷冽的幽光,将那棱角分明的面容映得愈发冷峻。
他凝视着太子,声若沉雷炸响:“圣上龙驭宾天,举国悲痛!然宗庙社稷不可一日无主,恳请太子殿下登基称帝,承继大统,安定万民!”
话语甫落,殿内抽噎之声骤然停歇,唯有烛泪坠地的细微声响,在死寂中格外清晰,似是在诉说着无尽的哀思。
“裴大人心急了。” 赵锦曦用帕子轻轻拭去眼角泪痕,素白孝衣随着动作不经意滑落肩头,内衬玄色暗纹蟒袍若隐若现,“父皇丧仪尚未完毕,若仓促登基,岂不让天下人耻笑我皇室凉薄无情?”
朔风呼啸,裹挟着枯叶自窗棂灌入,将檐下悬着的白色幔帐吹得猎猎作响。鎏金烛台覆着一层薄霜,幽蓝烛火在寒气中明灭不定,恍若鬼火明灭,为这肃穆的大殿更添几分阴森。
李青安身着一袭素缟,忽地撩起宽大袍袖,重重跪倒在地:“太子殿下!高丽十万铁骑陈兵鸭绿江畔,寒刃映月,营帐连绵百里,如黑云压城;北狄蛮骑屡屡犯境,半年间七次扰边,烧杀掳掠,致使边境村落十室九空!月前叛军破城,宫墙染血,六部官员缺失,丹墀之上血渍至今未干。如今军报堆积如山,却无人拆阅!”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