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俞瑶给林景泽下药之事被林允泽戳破后,府中倒也安稳了些时日。
妙蕊每日侍奉林景泽左右,见他从未提及林宗新离世之事,心下稍定,知维君果然守口如瓶,未将她放蛇之事说与林景泽听,感念之余,侍奉愈发尽心周到。
眼瞅着立冬将至,两人在林府已住了月余,府中该置办的物件皆已齐备,林景泽身体也日渐康愈,便打算前去辞行。彼时妙蕊正为林景泽穿鞋,两人尚未开口说明来意,就见妙蕊蓦地捂嘴奔至门外,一阵翻江倒海般干呕起来。
维君忙让绿萼去请宝林医馆的黄大夫,自己则与林景泽闲话家常,不多时,黄大夫便提着药箱匆匆赶至林府。
妙蕊伸手让黄大夫把脉,喉头的恶心感仍未停歇,不住干呕。黄大夫指尖一搭脉,随即笑道:“恭喜恭喜,府上这是要添丁了,夫人这是有孕了。”
林景泽先前抑郁之色一扫而空,难掩兴奋,忙问黄大夫:“当真确定?”
黄大夫抚须道:“老朽行医四十余载,断不会看走眼。夫人脉象强劲有力,珠圆玉润,看这脉象,是男胎的可能性极大。只是三个月前夫人似有过滑胎之象,身子稍显虚弱,神思亦不甚安定,日后还需少思少虑,安心调养为好,万不可凡事郁结于心,于己于腹中胎儿都无益啊。”
妙蕊抬眼望了维君一眼,心虚地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影。
维君含笑道:“二哥添丁,实乃天大的喜事。二哥且放宽心,林府诸事若有需用之处,只管开口。过往烦扰,不如都忘了吧,人总要往前看,莫要沉湎于过去。”
妙蕊听了这话,眼眶一热,泪珠险些滚落。她怎会不知,这话是特意说给她听的。
林景泽轻抚妙蕊的脊背,温声道:“妙蕊刚有身孕,你们还是住些时日。俞瑶那边我不甚放心,虽说近来平静,可她性子偏激,万一出事,我实在承担不起了。”
妙蕊也眼巴巴望着维君,维君寻思回家也无要事,便点头应下。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林府膳厅已备妥晚膳。林景泽看向立在身侧的妙蕊,温言道:“你且回梨云院歇息,稍后自会有人将膳食送去。”
妙蕊忙敛衽欠身,轻声道:“伺候老爷与夫人用膳,乃是婢妾本分,不敢懈怠。”
一旁的俞瑶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讥诮,执盏的手指轻叩着茶盅沿:“不知情的,怕还要当温姨娘才是这府里的正头娘子呢。我日日到膳厅用饭,偏你要特立独行,让饭菜送到梨云院去,当真是……”
话音未落,廊下传来丫鬟婆子们的脚步声,众人端着铜炉火锅、切得薄如蝉翼的羊肉片与鲜活的鱼肴鱼贯而入。腥气随着菜肴弥散开来,妙蕊只觉喉头一阵翻涌,忙用帕子掩住口,踉跄着奔出膳厅干呕不止。
俞瑶执茶盏的手猛地一顿,眸中先是掠过一丝迷茫,转瞬便漾起难以掩饰的欣喜。她快步走到妙蕊身边,一把攥住她的手,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你莫非是有了身孕?”
妙蕊用帕子细细拭了唇角,怯生生抬眸,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回夫人,确是有了。婢妾并非有意…… 实在对不住,不该在这时怀孕……”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林景泽与维君早已移步至膳厅外,目光紧紧锁着俞瑶,神色间满是紧张。
却见俞瑶缓缓弯下腰,伸出手轻轻抚上妙蕊的小腹,语气温柔得不可思议:“是我的新儿回来了,对吗?上月他才离我而去,这月你便有了身孕,定是他舍不得为娘,才投胎到你腹中,好让我们母子早日团圆。”
站在一旁的林允泽望着俞瑶脸上那近乎癫狂的欣喜,只觉浑身汗毛倒竖,下意识地站到妙蕊身后,警惕地盯着俞瑶,生怕她下一刻便会失控伤人。
众人正屏息凝神,皆以为俞瑶会大发雷霆,却见她扶着妙蕊的手臂,柔声道:“温姨娘宽心,往后我定会好生待你,护你平安诞下这孩子。你只需安分守己,待孩子降生,你便是林家的功臣,我断不会亏待于你。”
这番话出口,满院仆从皆是瞠目结舌,谁也未曾料到俞瑶竟会如此言说。
妙蕊只觉浑身筋骨都似被冻住一般,僵硬地挪动着脚步。直到俞瑶亲手扶着她在红木椅上坐下,又转身从汤煲中舀了一碗醇厚的鸡汤,用银匙轻轻撇去浮沫,才递到她跟前。那温润的触感透过瓷碗传来,她仍如在梦中,怔怔地望着眼前的鸡汤,忘了去接。
周遭的丫鬟婆子们更是鸦雀无声,一个个垂手侍立着,眼观鼻鼻观心,可那微微颤动的眼角眉梢,却泄露了心中的惊涛骇浪。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二奶奶吗?
昔日里,莫说对府中的姨娘们和颜悦色,便是对身边最得力的丫鬟,也少有无故的温存。谁不知二奶奶性子刚硬,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府中上下哪个不是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生怕触了她的霉头。可此刻,她竟亲手为一个姨娘盛汤,那眉宇间的柔和,是众人侍奉多年从未见过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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