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晓燕说完,眼角余光瞥见林穗穗的表情,眉头微蹙:“穗穗,要回省城你不高兴啊?”
林穗穗抬头,她扯了扯嘴角:“没有啊,挺好的。”
闻言,黄晓燕眉眼弯着,语气带着热络:“我跟你说,在家多好。我家那口子,每天早上都给我煮鸡蛋,晚上一起去国营商店遛弯,在这儿哪有这功夫?”
她掰着手指数:“洗衣服得排队,吃饭在食堂,想多说句话都有人瞅着,哪像真夫妻?”
林穗穗低下头,视线落在脚边的石子上,脚尖无意识地碾着。
黄晓燕说的“真夫妻”三个字,像根细针,轻轻扎在心上。
她听着黄晓燕絮叨家里的暖壶总被老公灌满,枕巾每周换一次,这些琐碎的细节,都透着她没体会过的亲密。
“嗯,是挺好的。”林穗穗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黄晓燕叽叽喳喳地还在说,林穗穗的睫毛垂得更低。
回了省城,她和陆临舟大概就再没这些琐碎的机会了。
他有他的家,她回她的宿舍,桥归桥,路归路,像从没在海岛基地共过这几个月的时光。
黄晓燕终于停了嘴,看她没应声,推了推她的胳膊:“想啥呢?”
林穗穗猛地回神,摇摇头:“没什么,听你说呢。”
“哈哈,你这是魂儿都飘到你家陆队身上了吧?这小别胜新婚,就是不知道他去邻岛累着了没,要是累着了……”
眼见着黄晓燕的话越说越跑偏,林穗穗赶紧让她打住,拉着她回了工作岗位。
……
邻岛营地的帆布帐篷被拆了大半。
大家扛着设备往船边跑,笑声混着海浪声回荡着。
试验成功,大家都很兴奋。
孙程烨攥着份设备清单,快步追上陆临舟,手里的铅笔在纸页上敲出轻响:“这是带来的设备清单,回城都清点完毕了。”
“嗯,通知主岛了吗?”陆临舟问。
“上午就通知了,老老实实就那几个字,一句多的都没有。”孙程烨一想到那公事公办的信息,对陆临舟道:“差不多一个月了,你从没让我发信息时捎句给穗穗的,别回头项目成了,老婆跑了……”
陆临舟正弯腰检查船锚的铁链,闻言直起身。
他瞥了孙程烨一眼,眉峰微蹙,指尖在铁链的锈迹上蹭了蹭:“工作是工作,有什么可捎带的。”
孙程烨把清单往他面前一递:“东西都收拾好了,可以准备走了。”
他说完工作上的事,又回到刚刚的话题:“这是合理需求!那可是你老婆!”
孙程烨往前凑了半步,压低声音,嘴角带着促狭的笑:“害什么羞?”
陆临舟的喉结动了动,视线移向远处的帆,没接话。
孙程烨还想说什么,陆临舟已经直起身,拍了拍他的胳膊,声音比刚才沉了些:“行,知道了。”
他转身往船边走去,步伐比平时要快,似乎有意在逃避孙程烨的话。
走到众人中间时,陆临舟抬手挥了挥:“清点好个人物品,十分钟后出发。”
孙程烨看着他的背影,手里的铅笔转了半圈,忍不住撇撇嘴:“男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摇了摇头,“这敷衍的……”
话没说完,被远处的集合哨打断,孙程烨赶紧攥紧清单追上去。
陆临舟站在邻岛码头的木桩旁,海风掀起衣角,扫过手背。
他从口袋里拿出个小的铁盒子,低头看着掌心的驱寒药膏,不知想着什么。
“陆队。”身后传来脚步声,队员小李正快步走近,他看着天边沉下去的日头,眉头微蹙:“天色不早了,这么晚还要赶着回主岛吗?”
陆临舟抬眼,视线越过海面望向主岛的方向,灯塔的微光在暮色里隐约可见。
他把药膏塞进裤袋,指尖在袋口压了压:“嗯,大家都着急回,趁着天黑以前到就行。”
小李“哦”了一声,转身要走,手却不自觉挠了挠后脑勺。
他刚才清点人数时,好几个人说“多待一晚也行,明天再走”,怎么陆队说大家都着急?
到底是谁在着急啊?
……
由于陆临舟他们返程时间不定,林穗穗也没法守在码头边等着迎接他们。
眼见着天色晚了,林穗穗想着男主应该不会这个时间回来,估摸着就是明天赶早了。
她在食堂吃过晚饭,就直接回家属房了。
看着陆临舟将近一个月没睡的地铺,又想着他应该就这两天要回来,林穗穗就去巷子里拿了新的床品出来。
林穗穗将新褥子铺平在地铺,拽直边角,手指在布料上按了按,压出浅痕。
新的床品又干净又香,他回来马上就能睡了。
林穗穗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弯腰将脏床单塞进木盆。
端起来时,盆沿磕到膝盖,她皱了皱眉,直起身抱起装着脏床单的盆,往门口走。
刚推开门,就撞见个熟悉的身影。
陆临舟站在台阶下,正望着她。
他军装领口沾了海水和沙子,胡茬又长出来了,把下颌线衬得愈发锋利。
林穗穗觉得他的皮肤好像又黑了一些,额角隐约有道新的划痕,眼神却亮得惊人,正落在她手里的木盆上。
林穗穗的脚步顿住,手里的盆差点没握住。
陆临舟回来了?
她就那样看着他,看他肩头落的夜色,喉咙像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声。
两人沉默地对视着。
突然,陆临舟扯了扯唇角,先开了口。
“那么精密的仪器我都舍得放。”陆临舟声音带着沙质感,目光扫过她紧攥盆沿的手:“你这个破盆子舍不得放下?”
“啊?”林穗穗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就被他攥住。
他的掌心烫得惊人,指腹磨出的茧子蹭过她的皮肤。
陆临舟上前半步,俯身接过她手里的盆子,胳膊顺势往地上一磕。
“嘭”的一声,盆底撞在地上。
没等林穗穗说话,他的手臂已经圈住她的后背,力道大得让她脚尖离地半寸。
林穗穗只觉得自己被他的气息包裹住,那熟悉的味道钻进她的鼻尖,胡茬蹭过她的额角,扎得她眼眶发烫。
她眨了眨眼,觉得自己似乎是有点木讷了。
这么久没见,看到“自家男人”回来,她就是应该这样直接扑进怀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