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姑姑,是我,这是我的手机号。”韩子涵的声音清晰传过来。
“你有手机了?”
“嗯。”韩子涵嘻嘻一笑,“嗯”字说的格外重。她兴冲冲往手机里录号码,六七个号码后竟无号可录,而能拨出去的,更是没有。
“我在外面,很冷,等我进了屋给你回过去。”尘黛道。
李明澈的手已冻的通红,清晰的骨节透出白色。
“不用,没什么事,拜拜。”
“你放寒假了吗?”尘黛又觉韩子涵不会有什么事吧,追问道。
“嗯,拜拜。”
“拜拜。”
第二天早上,尘黛上厕所翻手机,看到韩子涵发的朋友圈,推算时间凌晨两点。
“我以前还想与别人说说我的抑郁症,发现说了没人懂,就开始掰开了揉碎了解释,不仅没人懂,自此收到了更多的轻慢,不断收到某人让我闭嘴的警告,现在不想说了。
现在学会装了。无论多么难过都不会当着人的面表现出来,装着装着,他们就信了,连我自己都信了。
昨天,家里明明只有我一个人,我竟然还假设有人在,处于乖巧而麻木的状态,我已经没有心情了,我的心没有了。”
配图是一个立体心脏模型手办,红色血管缠绕,是血液即将停止流动的淋淋。
尘黛点开韩子涵头像,想说句什么,才发现她换了新的头像。
一个三四岁身高的小女孩,于封闭的木屋子里荡秋千。戴着只抠出三个圆孔的白色面具,穿鲜红色连衣裙,不知哪里透过来的日光,衣服处处泛着耀眼的白,但周边环境却阴冷可怖,所有绿植皆耷拉着头,无一朵花。秋千绳抓握处,涂抹鲜红的血。
尘黛看着空无一字的对话框,痛苦无从比较,也无从安慰。
“干嘛呢,小心蹲出痔疮。”李明澈客厅里道。
“再不走,小心迟到。”
“吃早饭,别忘了。”李明澈已经在换鞋子,他八点上班,尘黛十点到,尘黛才刚刚起床。
“我那么爱我自己。”
“真令人放心,走了~”
门旮瘩一开,又旮瘩一关。
“你路上买点吃!”尘黛紧跟叮嘱。
李明澈是真的经常不吃早饭,真是令人操心。
尘黛放下手机,刚要起来,韩子涵的信息过来了。
“黛姑姑,我看朋友圈,念念的店开业了,你的店也开了吗?”
“我……还没有,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尘黛又坐回马桶,回道。
“还挺想念喝茶聊天的时候。”
“你喜欢吃荔枝吗?过年带妃子笑红茶回去”
“是‘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吗?”
“嗯,不过不是荔枝,是色如荔枝红,香如荔枝香,味如荔枝甜的茶叶。”
“我已经在期待了。”
“黛姑姑,你会看朋友圈吗?”韩子涵接着又发了一条过来。
“我看到你的了,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别凝望深渊。”
“我也想从深渊里爬出来,可是深渊外没有人能接住我,所以每次我努力努力爬出来后,又不得不一次次重新掉回去。”
尘黛脑子里迅速翻了,上学时看过的一本一本激荡人心的小说,每个从地狱回来的主角,都有一个挚爱的人坚如磐石的等待。
那是人对抗孤独的幻想,是对被爱的渴望,但现实,她只能对韩子涵说,我们要爱自己。
“我发了朋友圈,我以为会有人来安慰我,至少我的父母会吧,我爸确实一大早就发来了信息,他说你不要乱发东西,而我妈则毫无动静。”韩子涵的文字打回来。
“他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去如何解决我发的东西,而是怕被别人知道,高一开学的时候,他就千叮咛万嘱咐,大概意思就是我终于进了一个新的环境,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我的病,不要自揭伤疤,让人瞧不起。”
“我骂了他,骂他不配当一个父亲,他也骂了我,说不是因为有他,我早就死了,说为我付出了这么多,却得不到一丁点的肯定,养条狗都知道摇摇尾巴。”
一串密集的文字发过来。
“奶奶在你身边吗?”尘黛问。
“奶奶听到我们吵架了,奶奶对我很好,但是她理解不了,她说我爸养我很辛苦,我还骂他,说我没有良心,说我再这样,她就会像我妈一样,不再管我了。奶奶也这样说我,这超出了我的承受范围,今天歇斯底里哭了一大场。”
“很难过。”尘黛发文字过去。
尘黛真的不会安慰人,或者安慰实在没什么用。
“我想去上大学,选择喜欢的专业和城市,只有那样才算真正的开始。”
“你如果来岭北上学,说不定我的茶店就开了呢。”
“到时候我去你店里打工,赚钱养活自己,就不用再看他人的脸色了。”
“好啊。”
“这是唯一能救我自己的方式了,可是我的脑子非常混乱,根本无法学习。”
“你与父母之间是有多大的怨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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