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青唐装的衣角扫过兵俑头顶时,林默后槽牙咬得发疼。
张百川的脸在血雾里渐渐凝实,羊脂玉扳指擦过陶俑裂开的耳郭,发出指甲刮玻璃般的刺响。
他眼角那颗朱砂痣随着嘴角的冷笑轻颤,和二十年前那个雨夜,蹲在林家祖宅门槛上碾碎父亲半方古砚的男人,连呼吸的频率都分毫不差。
"小友的天机之眼,倒是比你爹当年亮堂些。"张百川屈指弹在兵俑青铜骨架的关节处,天师境特有的金芒顺着骨架窜进地砖血管,"不过再亮,也该看看脚下——"
"嗤。"
腕间突然传来刺骨的冷意。
林默低头,看见半透明的残魂正攥着他手腕,青灰色的指尖几乎要嵌进皮肉里。
那是方才被锁链绞碎的父亲影像残留的灵体,此时眼尾还沾着未散的涟漪,声音像碎瓷片刮过耳膜:"用你爹刻血月纹章的招式!
翡翠碎片当'破命引',借我残魂之力逆噬——"
"逆噬?"林默喉结滚动,记忆里突然闪过父亲在暴雨中雕刻的画面。
那年他七岁,躲在阁楼木梁后,看见父亲举着刻刀的手在血月纹章中心停顿三息,刀尖突然逆着纹路方向扎进玉胚,血珠溅在"守"字上,染出和此刻残魂眼底一样的幽蓝。
"三秒!"赵铁柱的吼叫声炸在耳边。
林默这才发现,炸药包的引信不知何时烧到了根部,火星子正顺着赵铁柱指缝往下跳。
那汉子额角青筋暴起,左手死死攥着苏婉手腕——女考古学家的白大褂沾着血渍,右手还攥着半块破碎的洛阳铲,指节发白地抵在赵铁柱手背,分明想抢过炸药包自己冲出去。
"老林!"赵铁柱另一只手的引信"滋"地烧完最后半寸,"我数到三——"
"二!"
林默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能听见张百川的笑声混着金芒流动的嗡鸣,能看见地砖下的第三枚纹章红光越来越盛,甚至能闻到苏婉发梢飘来的青柠味发胶——那是她每次下墓前必用的,说是能盖住尸臭。
"逆噬的代价..."残魂的声音突然发虚,"是你这具身子要受三天三夜魂火灼骨。
但现在不赌——"
"三!"
赵铁柱的手指刚要扣下引爆器,林默突然松开攥了一路的翡翠碎片。
玉片划开血雾的瞬间,残魂发出尖啸。
林默看见父亲当年刻刀逆刺的轨迹在虚空中显形,银亮的光痕裹着残魂的幽蓝,像把淬毒的匕首扎进张百川脚下的金芒里。
他手背的血月纹章突然烫得惊人,皮肤下的血管跟着地砖里的"岩浆"一起跳动,每一下都像有人用烧红的针在戳骨髓。
"你敢!"张百川的瞳孔骤缩。
他抬起的右手原本正掐着法诀,此时突然抖得握不住扳指,羊脂玉"当啷"坠地,在青铜地砖上滚出一串火星。
噬天阵的金芒开始扭曲,原本顺着血管往第三枚纹章涌的灵力,竟有小半调转方向,顺着逆噬的光痕往林默这边窜。
林默的天机之眼在剧痛中自动睁开。
他看见张百川背后的兵俑群突然安静下来。
那些原本被金芒操控着举戈的陶俑,此刻脖颈上的青铜转轴发出"咔嗒"轻响——最前排那个断了左臂的兵俑,矛头正缓缓从指向林默的方向,转向张百川后腰的命门。
"这不可能..."张百川踉跄后退,踩碎了脚下最后一个兵俑的膝盖。
他抬头时,额角已渗出冷汗,"噬天阵是我用三十七条天师命魂养了二十年的..."
"因为你养的,是我林家的阵。"林默擦了擦嘴角的血,残魂的幽蓝此时已完全融入他眼底,"我爹刻血月纹章那天说过——真正的守护者,从不会把锁,锁在别人的门上。"
话音未落,第一枚兵俑的戈尖擦着张百川耳垂划过。
林默看着那道金血溅在青铜地砖上,突然听见苏婉倒抽冷气的声音。
他转头,正看见赵铁柱举着冒烟的引爆器冲他竖大拇指,而苏婉的洛阳铲不知何时已经出鞘,铲头反射的冷光里,张百川身后的兵俑群,正在金芒扭曲的余波中,缓缓调转了所有矛头。
青铜戈尖擦着耳垂的刺痛让张百川喉间泛起腥甜。
他踉跄着撞碎身后陶俑的头颅,眼角余光瞥见最前排那尊断左臂的兵俑正将矛头下压三寸——这是要挑断他的脚筋。
更令他血液凝固的是,所有兵俑青铜转轴的"咔嗒"声竟与他当年布噬天阵时的法诀节奏完全重合,每一声都像重锤砸在他识海:"不可能...这是我用三十七条天师命魂养了二十年的阵!"
"因为你养错了阵灵。"林默抹去嘴角血渍,残魂的幽蓝在眼底翻涌如潮。
他能清晰感知到,顺着逆噬光痕窜入体内的金芒正顺着血脉游走,每一丝都在灼烧骨髓,却也让天机之眼的视物变得更加清晰——张百川后背冷汗浸透的唐装下,灵力流动的脉络正以诡异的弧度扭曲,像条被踩住七寸的毒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