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深秋的香港,维多利亚港的海风裹着咸腥气,将天星小轮的汽笛声揉成碎片。尖沙咀钟楼的铜钟敲响九点,陆氏航运总部顶层的落地窗外,霓虹灯牌在雨幕里晕染成诡谲的光斑,像是有人打翻了装着星辉的琉璃盏。
陆擎苍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紫檀木案上的《皇极经世书》残卷,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半片龟甲,上面刻着的河图纹样在落地灯下泛着幽幽青光。作为香港陆氏家主,他精通紫微斗数,今夜却被自己孙子的命盘搅得心烦意乱——命宫紫微星高悬,本是帝王之相,奈何天魁星黯淡,暗藏血光之灾。
"家主,三太太临盆了!"管家老陈的声音在门外微微发颤。
陆擎苍霍然起身,紫檀木椅在波斯地毯上划出刺耳声响。穿过雕满螭龙纹的长廊时,他瞥见墙上陆氏先祖画像的眼睛似乎在随着脚步转动,那是位身着明代官服的老者,腰间玉佩与自己怀中的玉珏竟是同一块玉石所制。
产房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三太太苍白的脸上挂着未干的汗,怀里襁褓中的婴儿正发出清亮的啼哭。陆擎苍刚要伸手接过孙子,窗外突然划过一道紫电,将婴儿的脸映得忽明忽暗。他心头猛地一跳,这道闪电的轨迹竟与命盘上的血光煞如出一辙。
"恭喜家主,是位少爷!"产婆眉开眼笑地递过红绸包裹的生辰八字。陆擎苍刚看清"丙辰年己亥月乙巳日丙子时"的字样,整座大楼突然陷入黑暗。备用电源启动的瞬间,他听见产婆的尖叫刺破寂静。
等灯光重新亮起,襁褓已消失不见。三太太凄厉的哭喊回荡在空荡的产房,陆擎苍捏着生辰八字的手青筋暴起。地上散落着半枚带血的纽扣,正是三叔公陆明远常穿的那件墨绿唐装上的盘扣。
此刻的中环码头,一个佝偻的身影顶着风雨疾行。襁褓里的婴儿不哭不闹,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盯着老人腰间晃动的杨公盘。那是个刻着二十八宿铜镜的罗盘,镜面上北斗七星的纹路随着步伐流转,仿佛将整片夜空都收进了方寸之间。
"小娃娃,你这命盘凶得很呐。"老人沙哑的声音混着风雨,"紫微星遭贪狼冲煞,本该大富大贵,偏生卷入这腌臜的家族纷争。"他低头时,婴儿突然抓住了他垂落的白胡子,咯咯笑出声来。
老人名叫徐墨农,是游走四方的地师。半月前夜观天象,见破军星犯紫微垣,便知香港将有大事发生。今夜路过陆氏大宅,正巧看见一道黑气裹着婴儿命星冲天而起,顺着地脉轨迹追到码头,才救下这个险些被抛入维港的孩子。
雨越下越大,徐墨农拐进庙街的霓虹光影里。算命摊的白炽灯在雨帘中明明灭灭,卦幡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在一家写着"铁口直断"的摊位前停下,从怀里掏出块刻着河图的玉珏,在灯下仔细端详。
"哟,老先生,这玉珏可是好东西!"隔壁卖云吞面的老板探出头来,"看着像良渚文化的玉琮改的,您从哪淘来的?"
徐墨农没搭话,目光落在玉珏内侧若隐若现的纹路。那是条用极细阴线刻成的小龙,龙尾蜿蜒处竟与珠江水系的走向分毫不差。怀中的婴儿突然伸手拍了拍玉珏,小龙纹路里渗出一滴暗红血珠,顺着婴儿指尖没入掌心。
与此同时,陆氏大宅内已乱作一团。陆擎苍捏着那半枚纽扣,站在家族祠堂的列祖列宗牌位前。供桌上的长明灯无风自动,照得三叔公陆明远的牌位上,那张照片里的笑脸格外刺眼——三天前,这位本该在加拿大养病的三叔公,突然传回了死讯。
"家主,码头那边传来消息,"老陈浑身湿透地冲进来,"有人看见三老爷的亲信在事发后匆匆上了去南洋的货轮。"
陆擎苍的瞳孔骤然收缩。南洋,那里盘踞着陆氏最大的商业对手——司徒家族。他想起今早收到的密信,说司徒笑正在研究马六甲海峡的古沉船,那些沉船上或许藏着能颠覆整个航运业的秘密。而自己孙子命盘里的贪狼冲煞,此刻竟与商业对手的阴谋诡异重合。
徐墨农带着婴儿住进了大屿山的破庙。午夜时分,杨公盘突然疯狂旋转,铜镜里的北斗七星化作实质,在庙内投下奇异的光影。婴儿咿呀学语,伸手去抓镜中流转的星光,整座破庙的梁柱突然发出共鸣般的嗡鸣。
"好家伙,天生的地师苗子。"徐墨农捋着白胡子笑了,从行囊里翻出本用黄缎包裹的古籍。封面上"撼龙经"三个朱砂字在星光下忽明忽暗,他翻开第一页,上面赫然画着与婴儿掌心血珠纹路相同的小龙。
庙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徐墨农抱着婴儿走到庙前的悬崖边。远处香港岛的灯火在夜幕中闪烁,宛如散落在地的星辰。他取出杨公盘,将玉珏嵌入罗盘中央的凹槽,刹那间,珠江口方向腾起一道金色光柱,与北斗七星遥相呼应。
"小娃娃,你这命数可真有意思。"徐墨农喃喃道,"本该继承家族百亿产业,却成了我这老地师的徒弟。往后这天地间的龙脉,怕是都要因你而变。"
怀中的婴儿突然打了个哈欠,小胖手无意识地拍了拍杨公盘。罗盘镜面上的北斗七星突然逆向旋转,徐墨农脸色骤变——这是地师界最凶险的"星陨局",预示着有惊天动地的秘辛即将浮出水面。
而在香港岛的另一端,陆氏大宅的书房里,陆擎苍将半枚纽扣按在《皇极经世书》残卷的某处。随着咔嗒轻响,暗格里缓缓升起一个檀木盒,里面躺着的,正是二十年前陆氏先祖从雅砻江底捞出的伏藏铁蝎。此刻,这只沉睡百年的合金圣物,竟开始发出细微的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