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狂沉默了片刻。他不是什么烂好人,但这青肤人身上的狼狈和绝望,他太熟悉了——就像当年星陨谷失守,他带着残部逃亡时的样子。
“你叫什么?”战狂问。
“凌澈。”青肤人回答,“多谢阁下……”
“别叫阁下,我叫战狂。”战狂收起重剑,“碎星滩不是什么安全地方,外面到处是魔气,但至少现在,还能让你喘口气。”
凌澈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干脆。他看着战狂身上那点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的灵力,又看了看他手里那柄沉重的剑,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这人明明修为低微,身上却有股比他见过的所有强者都要刚猛的气势。
“多谢……战狂兄。”凌澈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又踉跄了一下。
战狂伸手扶住他,入手一片冰凉,像是摸到了一块万年寒冰。“别硬撑,我带你去营地,找阿澈看看你的伤。”
他转头对阿禾说:“你去告诉孩子们,今天上午的练剑暂停,让阿澈准备个干净的帐篷,再拿点高阶灵液来。”
“好。”阿禾点点头,跑着离开了。
战狂架着凌澈往营地走,沙地上留下两行深浅不一的脚印。
“战狂兄,你这修为……”凌澈忍不住问,他能感觉到,战狂体内的灵力稀薄得可怜,甚至不如灵虚界刚入门的修士。
“废了。”战狂说得轻描淡写,“以前能劈山,现在连块石头都砍不动。”
凌澈沉默了。他活了几十万年,见过太多因修为尽失而崩溃的强者,像战狂这样,明明虚弱不堪,却还挺着腰杆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那你……”
“等着恢复呗。”战狂笑了笑,露出两排白牙,“就算恢复不了,拿着这把剑,也能多砍几个魔物。”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敲在凌澈心上。
几十万年的逃亡,他见多了背叛、恐惧、绝望,早已忘了“勇气”两个字怎么写。可此刻,从一个修为尽失的凡人(在他看来)口中,他竟听到了比灵虚界的界主宣言还要响亮的力量。
走到营地边缘时,阿澈带着几个亚特兰蒂斯修士迎了上来。看到凌澈的模样,阿澈吓了一跳:“战狂前辈……这是?”
“叫大哥。”战狂瞪了他一眼,“这是凌澈,从别的世界逃来的,你先给他处理下伤口,用最好的灵液。”
“是,战狂大哥。”阿澈赶紧应着,招呼人抬来担架,“凌澈先生,这边请,我们的疗愈池对空间类伤势有效果。”
凌澈被抬走时,回头看了一眼战狂。那个男人正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重剑,剑身在晨雾里泛着冷光,他的背影不算高大,却像一座永远不会塌的山。
战狂扛起重剑,往练剑场走。他想再试试,哪怕只能在沙地上划出一道浅痕,也得练。
远处的水池边,孩子们偷偷探出头看他,胖小子扯着旁边的小姑娘说:“你看战狂大叔,又要去劈石头了!”
小姑娘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大叔好厉害!”
战狂听到了,嘴角咧得更大了。他举起重剑,对着一块半埋在沙里的礁石,猛地劈了下去。
“铛!”
还是只留下一道白痕。
但这次,他没骂娘,只是揉了揉虎口,再次举起了剑。
阳光穿过晨雾,落在他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他知道,自己现在这点灵力,连凌澈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可那又怎样?
只要这口气还在,这剑就不能放下。
就像星陨谷那时一样,哪怕只剩他一个人,也得把剑举到最后一刻。
而他不知道的是,远处的帐篷里,凌澈看着水晶镜里倒映出的这一幕,青灰色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几十万年未曾有过的表情——那是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正随着战狂挥剑的动作,一点点在他眼底重新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