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光散去,河谷重归宁静,只余下那口孤零零的黑色棺椁矗立在灰败的草甸中央,周围是枯萎蜷缩的黑莲残骸。先前那令人窒息的邪异气息被涤荡一空,但棺椁本身依旧散发着一种不祥的、内敛的沉寂,仿佛被镇压的凶兽,随时可能再次苏醒。
林生瘫坐在地,心有余悸。方才那神山意志显化的无上伟力,以及棺中探出的那只苍白怪手,都远超他以往经历的任何危机。他甚至觉得,那棺中之物带给他的压迫感,比“道噬”那无形的窥视更加具体,更加……临近。
“能站起来吗?”
一个苍老而平和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
林生猛地转头,只见一位穿着极其破旧、几乎与山岩同色的僧袍的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这老者面容枯槁,皱纹深如刀刻,一双眼睛却清澈得如同冈仁波齐顶峰的积雪,蕴含着历经无尽岁月的智慧与淡然。他手中没有转经筒,也没有任何法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与这片天地,与那座神山,早已融为一体。
林生认出,这正是他在纳木错圣湖边见过的那位贡布上师的老友!
“上师!”林生挣扎着想站起来行礼。
老者微微抬手,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了他,让他无需费力。“叫我丹增即可。”他的目光落在林生手腕那圈焦黑的印记上,又扫过他怀中隐约透出形状的断剑和那枚黯淡的骨戒,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丹增上师,”林生恭敬地问道,“刚才那是……?”
“是冈仁波齐的守护意志,感应到‘门’的异常波动,自行显化。”丹增的目光投向那口黑色棺椁,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这口‘虚无之棺’,以及那些‘业力黑莲’,并非此界之物,它们是‘那边’试图渗透过来的‘锚点’。”
“那边?锚点?”林生心头剧震,他立刻联想到了“道噬”和落花洞中关于“虚无之海”的说法。
丹增缓缓解释道:“你所知的‘嘉噶’(道噬),并非孤例。它们源自一个我们称之为‘寂灭之域’或‘虚无之海’的地方。那里是‘存在’的终结,是一切意义的尽头。而‘寂灭之域’中的某些存在,一直试图将触角伸向我们的世界,吞噬这里的‘存在’与‘生机’。”
他指着那口黑色棺椁:“这,便是它们试图建立的一道‘门’。而那些黑莲,则是汲取此界生机,维系这道‘门’存在的养料。你身上的印记,便是被它们选中的‘坐标’之一,也是开启这道‘门’最合适的‘钥匙’之一。”
坐标!钥匙!
林生遍体生寒。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道噬”会盯上自己,为什么这口棺材会出现在他转山的路径上!自己不仅仅是被标记的猎物,更是对方入侵这个世界的工具!
“它们……想过来?”林生的声音有些发颤。
“是的。”丹增肯定地点点头,“‘寂灭之域’渴望着我们这片充满‘存在’的世界,如同沙漠渴望着甘泉。这口棺材,便是一个信标,一个通道的开端。若非神山意志及时镇压,恐怕此刻,‘门’已洞开,更可怕的东西已然降临。”
“那……现在安全了吗?”林生看着那口依旧令人不安的棺椁。
“暂时被压制了。”丹增道,“神山的意志守护着这片土地,它们无法轻易得逞。但这‘锚点’既已落下,便难以根除。它们会等待,会寻找下一次机会。而你……”他深深地看着林生,“作为‘钥匙’的你,只要还在这片土地上,便会不断吸引它们的注意,类似的事情,可能还会发生。”
林生默然。原来所谓的西行寻路,并非简单地寻找对抗“道噬”的方法,更是要应对一个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入侵阴谋。而自己,恰好处于这个风暴的中心。
“上师,我该如何做?”林生感到一阵无力,面对这种层面的威胁,他个人的力量显得如此渺小。
丹增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你没有在恐惧中沉沦,很好。”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对抗‘寂灭之域’,非一人之力可为。需要集结此界所有守护‘存在’的力量——佛门的慈悲与智慧,道门的浩然与超脱,甚至……那些行走于边缘,却同样依存于此界存在的其他力量。”
“您是说……合作?”林生想到了贡布上师,想到了茅山祖师爷,甚至想到了亦正亦邪的青萝夫人……
“是共鸣,是守护此界存在的共同意志。”丹增纠正道,“你的路,便是去寻找这些共鸣,凝聚这些意志。冈仁波齐是你的起点,但绝非终点。”
他抬手指向西方,越过连绵的雪山:“继续你的旅程吧,年轻的行者。在更西的地方,或许有你所寻求的答案,也有等待着你的人。去经历,去磨砺,去找到属于你自己的‘道’,那将是你对抗‘虚无’最根本的力量。”
丹增的话,为林生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他不再仅仅是一个被追杀的逃亡者,而是被卷入了一场关乎世界存亡的宏大叙事中。这让他肩上的担子沉重了无数倍,却也赋予了他前所未有的意义感和……一丝使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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