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死寂,唯有远方“垃圾山”殉爆的余波仍在低沉地嘶吼,搅动着本就混乱的能量潮汐,如同这片绝境废墟永不愈合的伤口在汩汩流血。斑斓扭曲的星光照耀下,烟尘与破碎的光影缓缓沉降,将战场中心那片狼藉之地重新勾勒出来——深不见底的沟壑,粉碎的骸骨,以及那柄斜插在地、暗红枪身兀自发出不甘低鸣的“裂星”。
赵罡依旧僵立着,雄壮的身躯如同一座瞬间失去灵魂的铁塔。他那张棱角分明、惯常充斥着狂傲与战意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空白的茫然。所有的气血奔涌、所有的霸念杀意,都在那一声清脆的“叮”响中,被彻底冻结、瓦解。他低头,目光空洞地落在自己空空如也的右手上——那只手,刚刚还紧握着足以裂星的本命神兵,此刻却只能无力地虚握着,指关节处仿佛还残留着那股刁钻、冰冷、如同星辰湮灭般的力量穿透护体罡气、直侵经脉的诡异触感。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陌生而刺痛,远比被利刃加身更让他心神震荡。他赖以横行、坚信可以碾碎一切阻碍的绝对力量,在对方那精准到匪夷所思的一指之下,竟显得如此……笨拙?不,不是力量不及,而是……被看穿了,如同庖丁解牛,寻到了那支撑庞然骨架最关键的、也是最脆弱的节点,轻轻一点,便轰然散架。
霍天渊缓缓调息,压下胸腔间因极限操控而翻腾的气血与几近枯竭的神识,脸色苍白如纸,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带着神魂疲惫的冷汗。但他那双眸子,却如同被这场另类的“淬炼”洗去了所有杂质,变得异常清澈、明亮,倒映着这片混乱的星空,仿佛蕴藏了更深邃的奥秘。他没有催促,也没有流露出丝毫胜利者的姿态,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理解这种认知被彻底颠覆时的眩晕与空白,那感觉,与他初次窥见“谬误之眼”背后的真实时,何其相似。
战玲珑不知何时已悄然收剑,静立於霍天渊侧后方三步之处,如同一尊守护凋塑。她清冷的眸光先是掠过霍天渊略显单薄却异常挺拔的背影,确认他并无大碍后,才转向失魂落魄的赵罡。她看得出,霍天渊并非在享受胜利,而赵罡,这位以刚勐霸道着称的战皇峰首席,眼中也并未因惨败而滋生出怨毒与不甘,反而是一种……被强行撕开固有壁垒后,直面未知领域的巨大冲击与茫然。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沉寂,不再是剑拔弩张的杀机,而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道”激烈碰撞后,留下的、需要时间沉淀的余韵。
时间点滴流逝,远处爆炸的轰鸣渐渐微弱,最终归于这片虚空永恒的呜咽。赵罡那僵硬如铁的身躯,终于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恍若灌铅的双腿,走向那柄斜插于地的“裂星”。他的步伐失去了往日的龙行虎步、踏碎山河的威势,反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甚至……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迟疑,仿佛脚下的不是坚硬的骸骨地面,而是脆弱不堪的琉璃。
他伸出右手,那只刚刚失去掌控的手,缓缓握住了冰冷、粗糙、熟悉无比的枪杆。
“嗡……”
“裂星”发出一声低沉的、带着些许委屈与困惑的嗡鸣,枪身内蕴的凶戾煞气依旧澎湃,但赵罡却敏锐地捕捉到,那奔腾的力量洪流之下,似乎多了一丝以往被他忽略的、极其细微的滞涩与不谐。是枪变了?还是……他感知枪的方式,变了?
他勐地发力,肌肉虬结的手臂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将长枪“锵”的一声从地面拔出,带起一蓬混合着能量结晶的骨粉。暗红色的枪身在头顶那片癫狂星穹的映照下,反射出扭曲而幽冷的光泽。他双手持枪,横于眼前,目光前所未有的复杂,如同一位严父第一次审视自己叛逆而陌生的孩子,一寸寸地扫过枪身上的每一道战纹,每一处凹痕。
“听……星辰呼吸的……韵律?”他再次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干涩,如同梦呓。这句话,在他过去听来,无异于痴人说梦,是软弱者的呓语。可此刻,伴随着手腕经脉中那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霍天渊星辰之力的阴冷余韵,这句话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湖中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涟漪。
他尝试着,摒弃掉以往那粗放狂暴、只追求力量灌输与爆发的感知方式,将神识如同最轻柔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沉入枪身,试图去捕捉那狂暴煞气与霸道罡气之下,是否真的存在着某种更细微、更本质的、如同生命脉搏般的能量流转与“呼吸”。
没有。至少,以他旧有的、习惯了轰鸣与爆裂的感知模式,什么也捕捉不到,只有一片力量的混沌与喧嚣。
他勐地抬起头,赤红早已褪去的虎目之中,不再有愤怒与轻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巨大困惑、深刻反思,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另一种境界的隐约窥见与叹服,直直地望向霍天渊。
“霍天渊,”赵罡开口,声音依旧洪亮,却奇异地失去了那份灼人的戾气,如同被冷水淬过的钢铁,沉凝而扎实,“老子……我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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