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风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卷起黑色的煤灰和碎雪抽打在每个人。五个人影,如同被风霜打折的枯草,在手电筒灯光下佝偻着排成一溜。赵铁柱的双腕被冰冷的“铁镯子”牢牢锁在背后,脸上糊满了煤渣和汗水干涸后的污迹,他梗着脖子,眼神凶狠又绝望地扫过押着他的李成钢和老吴,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喷出浓重的白雾,带着不甘的嘶声。麻杆则抖得像一片狂风中的残叶,裤裆的深色湿痕在雪地上格外刺眼,混合着尿液的雪水正一点点洇开,散发出令人皱眉的气味。另外三个同伙,也都面如死灰,低垂着头,任由煤灰和寒风蹂躏。
听到外面的枪响时,平房的门“哐当”一声被推开,几道穿着同样厚实棉大衣、戴栽绒帽的人影快步迎了出来,手里拎着老式的长柄手电筒,光柱在雪地上乱晃。腰间鼓鼓囊囊,隐约可见枪套的轮廓。
“老吴同志!” 当先一个身材敦实、脸上有两道明显冻疮的中年汉子看清来人,立刻招呼道,声音带着惊讶和紧张,“这……真抓着了?” 他是煤场保卫股的张股长。
“嗯,五个,踩点加现行,人赃并获。” 老吴言简意赅,指了指身后那串“蚂蚱”,“张股长,麻烦腾个地方,先关着。我们通知所里来人。”
“好!好!快,赶紧进来!” 张股长连忙侧身让开,对着后面招呼,“小王!把西头那个空库房打开!生炉子!快点!把炉钩子放远点!”
“走!快着点!磨蹭什么!” 老吴的声音穿透风声,不高,却带着铁尺般的威严,敲在每个人心头。他走在队伍侧面,棉警服肩头和帽檐上已积了一层薄薄的灰雪,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挺拔而冷硬。手中的五四式虽然插回了枪套,但那无形的威慑力却比寒风更刺骨。
老王头押在队伍最后,裹着他的旧羊皮袄,一双眼睛像探照灯似的来回扫视,防备着任何可能的异动。李成钢紧挨着重犯赵铁柱,一只手牢牢扳着对方被铐住的手臂,年轻的身体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眼神锐利,警惕地感受着赵铁柱手臂传来的每一丝肌肉的绷紧与放松。刚才的激烈搏斗消耗了他不少体力,寒风一吹,汗湿的内衣贴在背上更是冰凉一片,但他胸中那股亲手擒贼的激荡热血仍未平息。
保卫科的值班室不大,弥漫着一股煤烟、汗味和臭脚丫子的混合气息。一只铁皮炉子烧得正旺,炉壁通红,总算驱散了大部分寒意,让冻僵的脸颊开始恢复知觉。暖意混合着浑浊的空气涌上来,让精神高度紧张后的疲惫感也悄然袭来。李成钢只觉得眼皮有些发沉,他用力甩了甩头,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师傅,我去打电话!”李成钢主动请缨,声音因为寒冷和之前的吼叫还有些沙哑。
“嗯。”老吴点头,目光依旧紧紧锁着被保卫科的人看守在墙角、蜷缩在一起的那五个窃贼,尤其是赵铁柱和仍在微微发抖的麻杆。保卫科小王警惕地站在稍远处,手按在腰间的枪套上。
值班室的角落里,放着一部老式的黑色摇把子电话机。李成钢拿起沉重的听筒,手指冻得有些不灵活,他用力搓了搓,才使劲摇动手柄。
“喂?总机?接交道口派出所值班室!” 他的声音在略显嘈杂的值班室里响起。
短暂的等待和接线音后,听筒里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交道口派出所值班室。”
“我是李成钢!刘哥呀,帮忙找值班所长或陈队长!煤场这边紧急情况!” 李成钢语速很快,但吐字清晰。
“稍等。” 对面传来放下听筒和脚步声。
很快,一个更加沉稳有力、李成钢熟悉的男声接了进来:“我是老陈。成钢?煤场那边什么情况?” 陈队长的声音带着一丝刚被唤醒的清醒和惯有的冷静。
“报告陈队!我是李成钢,和师傅老吴、老王同志一起,在储煤场蹲守,成功抓获一个五人盗窃煤炭团伙!主犯赵铁柱!人赃并获!现扣押在煤场保卫科!请求所里派人支援押解!” 李成钢挺直了腰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和完成任务的郑重。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果断的声音响起:“干得好!人控制住了吗?有没有人伤亡?”
“全部控制!无人伤亡!师傅鸣枪示警一次!震慑成功!”
“好!守在那里,提高警惕!我马上带人过来!” 陈队的声音带着赞赏和行动前的雷厉风行,“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李成钢放下听筒,他走回老吴身边,低声汇报:“师傅,通知到了,陈队马上带人过来。”
老吴“嗯”了一声,目光依旧锐利如鹰。他从口袋里摸出半包“大前门”,抽出一支,就着炉子通红的铁皮点燃了,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似乎驱散了几分寒意和连轴转的疲惫。他吐出一道长长的烟柱,烟雾在温暖浑浊的空气中缓缓飘散。他瞥了一眼李成钢,把还剩大半包的烟递了过去:“抽一支,提提神。一会儿还得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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