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天一下变得寒冷,星期六的晚上,李家的小屋里却暖意融融,炉火烧得正旺。李雪姣刚把碗筷收拾利索,脸颊泛着不同寻常的红晕,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全家人都停下手里的事。
“爸,妈,”她眼神亮晶晶的,带着点羞涩也藏着点坚定,“跟你们说个事儿……我谈对象了。他……他和他父母明天想上家里来坐坐。”
这消息像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母亲王秀兰正拿着抹布擦桌子,手一下子顿住了,眼睛倏地睁大,随即涌上巨大的惊喜:“哎哟!真的啊?雪姣!快,快跟妈说说,是哪儿的同志?多大年纪了?做什么工作的?家里……”一连串问题像开了闸的洪水。父亲李建国虽然没说话,但放下手里的报纸,身体微微前倾,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专注。
李雪姣被母亲问得脸更红了,声音细了些:“是区政府的……办事员,叫周文斌。人挺好的,踏实,我们局里易大姐介绍的……” 她话还没说完,院子里就传来一阵响亮的敲锣声——“哐!哐!哐!”
傻柱那大嗓门立刻跟了上来:“全院注意喽——!五分钟后!在中院开全院大会!一户不准缺人!一大爷有重要指示传达!赶紧的!”
锣声和吆喝瞬间打断了李家的话题。李成钢正坐在小马扎上,闻声立刻站起身:“谁去看看?” 妻子简宁守着孩子摇了摇头。李建国和王秀兰心思还在女儿的对象上,也摆摆手:“成钢你去吧。”
李成钢裹了件警用大衣掀帘出门。中院已经站了些人。许大茂眼尖,早把他家那长条板凳搬到了靠前位置,一见李成钢,立刻咧开嘴,亲热地招手:“成钢哥!这边!快坐快坐!这儿避风,省得灌一脖子冷气!” 语气熟稔,透着兄弟般的随意。李成钢笑了笑,自然地走过去,挨着许大茂坐下,还拍了拍他胳膊:“谢了啊,大茂。”
院子中央,傻柱摆好了桌子。三位管事大爷在众人目光下走到桌后坐下,一字排开,每人面前一个冒热气的搪瓷缸子,颇有几分仪式感。
人齐后,居中而坐的一大爷易中海清了清嗓子压下议论:“咳,传达街道和居委会最新指示精神!重点就一条,以后要着重落实——小事不出院,大事先院里解决!”
他威严地扫视了一圈:“维护咱们95号院的集体荣誉,是每家每户的头等大事!所以,从今往后,院里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矛盾磕绊,必须!第一时间向咱们三位管事大爷汇报!由我们仨‘相机处理’!”
“相机处理?”底下有人问。
“就是看情况灵活处理!”二大爷刘海中不耐烦地解释了一句,心思明显不在这儿。
易中海没理会,语气更加严肃:“特别是啊——涉及到要向上反映问题,比如找公安、找厂里保卫科等等这些执法部门……”他目光掠过穿着公安制服的李成钢,加重了语气,“一定要事先征求我们三位管事大爷的同意!绝对不能自作主张!谁要是擅自捅到外面去,那就是不顾四合院的集体荣誉,是破坏团结!”
李成钢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着冰冷的板凳边缘。他脸上平静,但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阴霾。那股在分局感受到的憋闷感,此刻在这小小的四合院里变得无比具体。
易中海抛出了“杀手锏”:“谁要是做了有损荣誉的事,经我们三位大爷讨论决定,有权请求街道!把这样的人家清出去!” 院里瞬间静得可怕。
刘海中敷衍地附和:“啊,对!珍惜荣誉!” 三大爷阎埠贵推了推眼镜总结:“一大爷精神非常重要。邻里守望相助,矛盾内部消化。大家要理解支持,体谅大爷辛苦……散会!”
中院压抑的全院大会终于散了伙。人群裹紧棉袄,缩着脖子,各自揣着复杂的心思,低声议论着钻回自家或亮或暗的门洞。昏黄的路灯光线在冰冷的空气里切割出模糊的光晕。
李成钢站起身,许大茂也赶紧拎起板凳,跟在他旁边,嘴里兀自喋喋不休地嘀咕着,那张精明的脸上写满了不解和本能的反感:“邪了门了……成钢哥,你说这管事大爷的权利,怎么一夜之间就涨得比这冬天的煤球价还快?还‘相机处理’……说得跟真事儿似的!合着这院里他们仨说了算,以后谁还敢言语一声?”
李成钢脚步放缓了些许,侧过头,借着昏暗的光线看向许大茂。许大茂的脸上是纯粹的市井式不满,对“枫桥经验”这类上层政策风向毫无概念,他只是切身感受到头顶上突然多了三座大山,本能地觉得憋屈和不自在。
“大茂,”李成钢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罕见的郑重,在夜气里显得格外清晰。他直视着许大茂疑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记住我的话,现在这光景,看着平静,底下是暗流。是风雨欲来了。”
许大茂一愣,李成钢平日里沉稳可靠,但很少用这种带着预警意味的语气说话。他口中的“风雨”,显然不是指天上要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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