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一种高度紧张和小心翼翼的氛围中一天天过去,仿佛每个人都在薄冰上行走。这天下午,李成钢还没下班,李雪娇却突然哭着跑回了娘家,脸色惨白,六神无主。
“爸!妈!不好了!出事了!”李雪娇一进门就带着哭腔喊道,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正坐在屋里听收音机的李建国和王秀兰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雪娇?咋了这是?别哭,慢慢说!”
李雪娇抽噎着,话都说不利索了:“是文斌……文斌他……他服务的那个老领导,昨天……昨天被打成‘xx分子’抓去审查了!文斌他……他今天也被单位保卫科给扣下了!说他……说他是‘xx分子的爪牙’,要隔离审查!爸,妈,怎么办啊?他们会不会把文斌也抓走啊?”
李建国一听,脑袋“嗡”的一声,血压蹭就上来了。王秀兰也慌了神,赶紧扶住女儿,自己却也跟着手脚发软。周文斌在机关工作,一向谨慎小心,谁能想到会受这种牵连!
“这……这可怎么是好!成钢!对,找成钢!”李建国猛地反应过来,此刻儿子成了全家唯一的主心骨。他也顾不上许多,对王秀兰交代了一句“你看好雪娇”,就急匆匆地跑出院子,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冲向交道口派出所。
派出所里,李成钢正在整理一份令人头疼的报表,就看见父亲气喘吁吁、脸色煞白地闯了进来,门口的值班民警都没来得及拦。
“成钢!不好了!快……快回家!雪娇出事了!文斌被扣下了!”李建国抓住儿子的胳膊,声音都在发抖。
李成钢心里猛地一沉,但面上还保持着镇定,他先扶父亲坐下:“爸,您别急,慢慢说,怎么回事?”他一边听父亲语无伦次地复述,一边快速向张所长打了个招呼:“所长,我家里有点急事,得赶紧回去一趟!”
张所长看他父亲那模样,也知道不是小事,挥挥手:“快去快回!这边我先盯着!”
李成钢搀着父亲,快步赶回家中。一进门,就看见妹妹哭成了泪人,母亲也在一旁抹眼泪。
“哥!”李雪娇看到李成钢,像是看到了救星。
“雪娇,先别哭!哭解决不了问题!”李成钢语气沉着,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把事情经过,仔仔细细再说一遍,一点细节都不要漏!”
李雪娇强忍住哭泣,断断续续地把情况又说了一遍:领导被打倒,周文斌今天上班后被本单位保卫科直接控制在办公室,不允许回家,要求“交代问题”,但目前人还在单位,并没有被外面那些“黄毛”的鬼火社团带走。
听完妹妹的叙述,李成钢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点。人还在单位保卫科手里,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意味着事情暂时还在“内部处理”的范畴,虽然凶险,但比起直接被那些无法无天的“黄毛”们抓走,周旋的空间要大一点点。
但他的心依然沉重。这种因领导倒台而受到的牵连,在那个年代太普遍了,往往是有理说不清。他一个派出所的副所长,的手根本伸不到那个机关大院里去,更别说去干预他们内部的“审查”了。贸然出面,不仅救不了人,很可能把自己也搭进去。
他看着哭成泪人的妹妹和焦急万分的父母,知道不能慌。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雪娇,爸,妈,你们先别自己吓自己。文斌现在人还在单位,这就是好消息。说明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沉吟了一下,说道:“这样,我……我尽量想办法,托人打听一下具体情况。看看文斌到底被牵扯得多深,单位里到底是个什么风向。但是你们要记住,这事绝对不能在外面声张!更不能到处去求人,那样反而可能害了文斌!”
他特意加重了语气:“尤其是雪娇,你最近就在娘家住着,哪儿也别去,谁问你都说不知道,就是文斌单位工作忙。爸,妈,你们也是,在外面千万别提这事,有人问起,就说女婿出差了。”
李建国和王秀兰虽然心急如焚,但也知道儿子说的是对的,连连点头。
李雪娇哭着问:“哥,那……那文斌会不会有事啊?”
李成钢叹了口气,实话实说:“雪娇,哥没法给你打包票。现在这风头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但我们得往好的方面努力。你先稳住,照顾好自己,别文斌没事,你先垮了。打听消息的事,交给我,但需要时间,也要看机会,急不得。”
他这话说得沉重而无奈,既给了家人一点渺茫的希望,也没有隐瞒现实的残酷。在这个动荡的年月,个人的命运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能做的实在有限。李成钢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即便是穿着这身警服,在面对这种源自更高层面的风暴时,他能做的,也仅仅是小心翼翼地打听和等待,甚至打听本身都充满了风险。周家的麻烦,如同又一重阴影,沉沉地压在了李家的屋顶上。
接下来的几天,李成钢动用了自己所有能想到的、相对安全的渠道,小心翼翼地打听周文斌的情况。但得到的回复要么是含糊其辞的“正在审查中,情况不明”,要么就是警惕的反问“你打听这个干什么?”。风暴之下,人人自危,信息的流动几乎停滞,谁也不敢轻易谈论一个被“审查”对象的具体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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