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的青石板被秋阳晒得发烫，十三位少年郎的身影在光影里腾挪，汗水顺着额角滑落，砸在地上晕开细小的湿痕。
今日要练的是太极第七式“倒卷肱”，王兰亭师父手持木剑站在高台上，声音穿透场中此起彼伏的呼喝：“此式重在‘退中藏进’，手臂回卷时要含着劲，脚下后撤需稳如磐石，切不可贪快失了章法！”
孙小毛站在队伍末尾，手心里全是汗。他自小性子怯懦，在十三人中得了个“怂娃”的绰号，先前练拳总被师兄们落下，此刻听着师父的叮嘱，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他偷偷抬眼，瞥见不远处的看台上，王爷正端着茶盏，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淬了冰，扫过演武场时，让空气都仿佛冷了几分。
“都打起精神！”王师父的声音陡然拔高，“今日王爷亲自观演，谁要是出了岔子，仔细你们的皮！”
话音刚落，少年们齐齐躬身应了声“是”，随即摆出起手式。孙小毛深吸一口气，跟着前面的师兄缓缓抬手，手臂如行云流水般向前伸展，再借着腰腹的力道向后回卷。可他心里越急，动作就越僵硬，脚下后撤时没踩稳，险些摔个趔趄，引得身旁的师兄低笑了一声。
“慌什么！”王兰亭师父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他身上，“再练十遍！”
孙小毛脸涨得通红，连忙稳住身形，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倒卷肱”的动作。手臂回卷时，他刻意用力，想把那股“藏劲”逼出来，却不知太极讲究“以柔克刚”，蛮力只会打乱招式的韵律。
半个时辰后，王兰亭师父下令两两对练，检验成果。
孙小毛的对手是个子比他高半头的“野娃”赵铁蛋，赵铁蛋性子莽撞，一上来就攻势凌厉，拳头带着风直逼孙小毛面门。孙小毛本就紧张，见对方来势汹汹，下意识地往后一退，手臂慌乱间回卷，竟忘了控制力道。
只听“嗤啦”一声轻响，伴随着赵铁蛋的惊呼，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孙小毛愣在原地，看着自己手里攥着的那条藏青色布带——竟是赵铁蛋的裤带！赵铁蛋的裤子失去束缚，顺着大腿往下滑，他慌忙用手去提，脸涨得像熟透的柿子，窘迫得说不出话来。
演武场先是死一般的寂静，紧接着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哄笑。
连站在高台上的王师父都没忍住，别过脸去掩住了嘴角，少年们更是笑得前仰后合，有的捂着肚子蹲在地上，有的指着赵铁蛋直乐。孙小毛手里还攥着那条裤带，又羞又怕，手都在发抖，想把布带递回去，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赵铁蛋又气又急，一把夺过裤带系好，瞪着孙小毛：“你小子故意的吧！”
“铁蛋哥，我……我不是故意的……”孙小毛声音发颤，头埋得更低了。
就在这时，看台上传来一声冷咳，笑声像被掐断的琴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王爷缓缓放下茶盏，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演武场，嘴角勾起一抹阴恻恻的笑，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笑什么？比武场上出纰漏，便是输了。既然是输，就得有输的惩罚——今日输的人，明日便送去前线，给本王挡枪子！”
“挡枪子”三个字像一块巨石，砸在少年们的心头。演武场的温度仿佛瞬间降到了冰点，刚才的欢乐荡然无存，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恐和凝重。
孙小毛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看着王爷冰冷的眼神，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他刚才出了那么大的岔子，岂不是成了“输的人”？
最大的“瘸娃”石头站在人群中，心脏紧紧攥成一团。他之前就觉得王爷此次观演不对劲，此刻听到这话，才彻底明白：这场比武根本不是简单的技艺较量，而是生死赌局。
王爷要的不是会练太极的少年，而是能为他卖命的棋子，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王师父的脸色也变了，他快步走到看台前，躬身道：“王爷，孩子们年纪尚小，只是一时失误，还望王爷从轻发落……”
“从轻发落？”王爷冷笑一声，手指敲击着桌面，“本王养着你们，不是让你们在这里嬉闹的。太极是用来防身御敌的，连招式都练不好，留着何用？今日便让他们记清楚，输的代价，就是死！”
王师父还想再劝，却被王爷一个冰冷的眼神逼退，只能无奈地退到一旁，看着场中的少年们，眼中满是痛惜。
演武场里鸦雀无声，只有风吹过旗帜的“猎猎”声。孙小毛站在原地，双腿发软，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掉下来——他知道，此刻哭也没用，王爷说的话，从来没有转圜的余地。
石头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恐惧。他看向身边的弟弟妹妹们，有的脸色惨白，有的眼神慌乱，有的紧咬着嘴唇。
他知道，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若是人人都慌了神，只会输得更惨。他悄悄碰了碰身旁的孙小毛，低声道：“别慌，接着练，把‘倒卷肱’练好，只要不出错，就不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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