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便前世尽忘,只道:“你要是说得出爹爹煮的什么茶,今日的字就免了。”
“当真?”她伸出小指,意思是拉钩作数。
爹爹也一言九鼎。
她微微尝了尝,笑眯眯道:“云州紫方!”
……
都是许久之前的事,如今想起来仍旧历历在目,却似风沙迷眼。
曾今心心念念,能逃一日便是一日在爹爹跟前练的字帖,到今日,却不知多想再听听那道温文尔雅的声音,略带苛责一般唤她一声“暖昕”,她也好赶紧将腰挺端直。
洛青婉眼底微红。
北舆一场变动,早前的长宁郡王府一夕之间,荡然无存。
一夜之间,她失了爹爹,失了娘亲,失了自幼长大的家。
不觉间,眼泪已顺着眼眶溢了出来。
洛青婉隐隐抽泣。
冯叔叔是爹爹的贴身侍从,也拼死送她逃到燕韩,却始终没有在朗州熬过一身旧伤。曾今偌大一个长宁郡王府,如今也只剩了她和初夏。
她曾年初回到北舆边塞,却没有入关。
她只能在关外,对着西南方向叩首三拜,却始终未能以女儿的身份,亲自给爹娘立上一座衣冠冢。
……
踏雪以为她睡着,进屋来添碳。
屋门嘎吱一声推开,她怔住。
“夫人……”踏雪见她在小榻上缩成一团,眼角都挂着泪痕。
“出去。”她埋首。
踏雪不知出了何事。
她何曾见过夫人这般模样,踏雪眼中有些慌乱,还是楞在原处。
“出去!”洛青婉忽得厉声。
踏雪才心惊,而后快步,只是临到屋门口才又驻足,朝小榻那边道:“夫人,奴婢就屋外,有事唤奴婢一声。”
小榻处没有回音。
踏雪心猿意马,掩门而出。
她方才,似是见到夫人哭了。
以夫人的性子,她何曾见到夫人哭过?
踏雪心中就似揣了一只小兔子一般,缀得隐隐有些忧心起来。
(今日第二更)
等盛明远重新回到品茶苑内,早前抚琴的侍女已经退去。
只剩了郭太和在苑内等他。
品茶苑在侯府一隅,平日经过的人很少。宁远侯又喜静,品茶的时不喜旁人打扰,于是除了抚琴的侍女会远远坐着,旁人不会无故来此。
眼下这品茶苑内没有旁人,郭太和才将屋内掩上。
早前有洛青婉在,有些话两人不便说。眼下屏退旁人,又有这水车清澈做背景吱声,这品茶苑就是绝好的说话地方。
盛明远同郭太和是发小,早前也曾一道在东宫做太子侍读。
只是郭太和做太子侍读的时间短,很早时候便同长安君,永宁侯和信源君一道,从东宫出来了,回了角州。
而盛明远在东宫留的时间久。
先帝在位时广选太子侍读,用意无非两条。
其一,借此为太子挑选日后的助力,太子侍读自幼时起就同太子一道,等太子登基便是太子心腹,巩固东宫未来的权利。
其二,扣下世家大族和各方诸侯的嫡子嫡孙在东宫作为“人质”,以防这些权贵生乱。但同时,这些人又是太子侍读,终日为太子鞍前马后,时日一长,其中不少都会依附太子,也就是登基之后的新帝。这心人掌握着世家大族的未来,身为太子侍读的世家贵族之后,几乎鲜有作乱者。
这是上位者权衡人心利弊的方式。
盛明远,郭太和,都曾是太子侍读。
其中盛明远作为尴尬。
成为太子侍读的两个条件,盛明远一个都没有。要做东宫心腹,盛明远条件平平,说各方诸侯的嫡子嫡孙,他虽是,可这建平侯府如今也只剩了个架子了,还要“人质”做什么?
所以听闻太子侍读的名单里早前是没有盛明远的。
竟是老建平侯也就是盛明远的爷爷去先帝面前倚老卖老,可悲可气得哭诉了一番,才有了盛明远这个破格选入。
当日早朝上,众臣见到先帝的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了。
若不是盛家祖上积德,估计先帝都要将老建平侯给哄出去。
也就是建平侯府此时已经是座空架子,老建平侯也想着把自己的孙子往京中送,给这座没落的建平侯府贴贴金。换作旁的侯府能躲则躲,或是一两年后就会将子孙接出来。
伴君如伴虎,这样八竿子往上贴的,也只有建平侯。
就因为此事,盛明远一直在太子侍读中被嘲笑。
也因为如此,建平侯几番上书,想念孙儿,先帝硬是将盛明远扣成了最后一个太子侍读。
就这样,朝中皆知,时间最长的太子侍读盛明远,其实并非东宫心腹,是当年老建平侯八竿子上脸和先帝吃了秤砣铁了心之作。
所以盛明远这个太子侍读在京中就是个笑话。
后来先帝薨,新帝即位。
辅臣和外戚一手遮天,新帝大权旁落。
早前的太子侍读除了三两尚在宫中,尤其是各地诸侯的子嗣早就回了各自家中,称病躲开这新帝和辅臣、外戚争权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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