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明而混沌,能看清一切却又自欺欺人。
明明知道永安公主已经死了,却迟迟不为其下葬。
裴盏依旧一副丧失知觉的样子,只有皇帝察觉到他说完以后,裴盏的尾指动了动。
皇帝隐晦一笑,抬手,张全上前搀扶:“今时不同往日,——你既已入了宫,便要让你的能力尚且勉强能配得上你此时的地位。不然,你只有等朕哪天去了天上,才能从这宫里头出去,而且还不是正大光明的出去,是想办法逃出去。”
皇帝的话语狠决而不容置喙,轻轻飘飘一句却犹如重磅垂落在人心上。
裴盏睫毛轻颤,悄然攥紧了手。
“你好好想想吧,朕公务繁忙,如今下了朝,还得去御书房批阅奏折呢。”男人故作轻松地吐出这一句话,便一步一步缓慢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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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午间进来传话的人说,太子殿下已经在开始看书了。
三日后,来人又说,除去安排的文学课,太子每日清早都会定时起床习武,皇帝欣慰一笑。
张全极有眼力见地看了皇上一眼:“正好到了午膳时间了,宫里新来了厨子,陛下要不去和太子一起用午膳吧。”
这三日,太子的变化明显,皇上的身体变化更明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期郁结于心,才导致身体不好,近日皇上展颜次数增多,整个人也看着精神起来。
看皇上丝毫不意外,显然裴盏的变化在他意料之中。
“也好。”皇帝扔下奏折,“朕便去看看朕这位小儿子学得如何。”
皇帝哈哈大笑。
他许久没有如此爽朗地笑了,一时身体也似乎康健了不少。
张全:“太子殿下为皇上亲封,必然天资聪慧,是可造之材。”
“那就借你吉言了。”皇帝大笑两声。
张全也笑笑。
显然,皇帝心情一好,整个御书房内都有一股紫气东来的祥瑞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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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午膳吃得很是安静,裴盏不爱说话,皇帝也不说话,于是席间除了两人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咀嚼声,便再没有别的声音。
皇帝批了一上午折子,显然很乏了:“你慢慢吃,朕去睡一觉。”
裴盏漫不经心地拨弄碗中的鱼肉:“为什么要封我为太子?”
皇帝略显臃肿的背影一顿。
“是愧疚吗?”
皇帝转过身,和裴盏漆黑的眼睛对上:“为何这样说?”
“打我的人是你别的儿子,”裴盏说,“那个晚上,他把我的手臂戳了一个洞。”
裴盏淡淡地笑了笑,好像说的不是他自己:“你看过吗?”
张全扶着皇上,能察觉到他苍劲的手紧紧用力,抓着自己,因为隐忍而微微颤抖,皇帝说:“我没看过。”
他说的是“我”,而并非“朕”。
“但他们也会收到应有的惩罚。”
裴盏哦了一声,轻轻一笑:“他们会死吗?”
皇帝定定地看着他的十四儿子,很快,他反回:“你希望他们死吗?”
“希望啊。”裴盏松松散散地回,少年眼皮半掀,碗里的鱼肉已经被他搅烂:“死了我才不会有威胁,不是吗?”
皇帝两双龙眼聂看他,突然笑了笑,什么也没说,背手走了出去。
“皇上,太子殿下可是言论有些过激了?”
张全跟在皇帝身边,问道:“是近日学习任务繁重导致吗?”
“可能是吧,”皇帝笑着说,“学着心烦意乱,自然便想要用别的法子去达到目的。他知道朕不喜欢手足相残,便刻意说这话来激怒朕,好叫朕废了他这个太子。“
“奴才记得以前,皇上不喜欢念书时,也常闹腾身边的人。”
“是,”皇帝笑得愈发满意:”朕这个儿子,倒当真是跟朕以前一模一样呢。”
屋内,皇帝刚走,裴盏便扔了碗筷,脸色沉下来。
他知道他刚刚依旧没激起什么水花。
已经有半个月了。
他看着屋内四壁环绕,空气挤得他神烦意乱。
突然,屋外传来动静。
“二殿下,您不能进去……太子殿下已经歇下了。”
“滚开。”
“二殿下……”
裴盏看向大门,突然,他起身,打开那扇门。门外,二皇子看着裴盏,他还被人拦截着:“太子,下人说你睡了,可你现在不还清醒着呢吗?”
二皇子嘴角嗪的笑容,薄凉而阴险。
“我这便要歇了。”裴盏睥他。
二皇子:“哦,那看来太子是注定要和这人错过了。”
他从袖口里抽出一封信:“这里,有佳人向太子道相思呢。”
裴盏盯着那封信,眼皮一跳:“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