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之后,周自柔再也不想喝这玩意,于是她意识到,——该去慎刑司看看裴盏了。
慎刑司阴暗,周自柔自进入这里,就有一股冷气钻入袖中,背也嗖嗖的发凉。
有太监领着她,很快她就走到裴盏所待的那间牢房前。
裴盏是太子,周自柔来之前,一直以为他总不至于太过凄惨,明眼人都知道,没有废太子就代表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可她亲眼看见,牢狱里的人蜷缩在地上,疼得拱起了背,幅度之大,脊椎似要穿透脆弱的皮肤。
“裴盏……你怎么了?”
那人动了动,接着抬起头,散落的黑发挂在脸侧,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脸上沾了许多灰,面皮似有狰狞相,一丝惊喜明显:“柔柔?”
“你来了……”裴盏手肘撑地,面部肌肉在强撑,身体蠕动朝她而来。
露出的脖子上有青紫的痕迹。
脸上依然挂着甜甜的笑。
周自柔一瞬间觉得他那笑刺眼极了。
她不受控制地手脚发冷,神色也有些动容。
慢慢蹲下来。
他们怎么会这么对你?周自柔不禁想问,他们怎么敢,你不是太子吗?
可她心中千回百转,终究没有将这些话问出口。
裴盏抓住杆子露出一截手臂,上面布满鞭痕,手上脚上都带了铁链子,这让周自柔想起他囚禁自己那两天的事。
裴盏知道此刻有多少人在盯着他,等着皇帝死,也等着他死。
可是他不害怕,哪怕是那么重的鞭子打在身上,裴盏吊着的时候,也依旧平静得仿佛心都不曾为此跳过一下。
他也曾幻想,她会来看他。
可日子过去一天一天,裴盏的幻想像是烟灰逐渐被吹散。
这个时候,裴盏就会闭上眼睛,算了,他想什么呢。
她怎么会来陪他。
就像柳絮说的,她的今日,就是裴盏明日。
裴盏可算是尝到了。可他不甘心呐,他咽下带血的唾液,腥臭在嘴里扩散,每天都在强撑。
~
裴盏狂喜。
“药……可不可以不喝了?”她睫毛轻颤,半垂着眼皮,问出一句看似突兀的话。
裴盏直起身体,他很勉强:“药?”
“什么药。”
周自柔看他,“就是你说补身子的那药。”
任他装傻,周自柔也相信红儿肯定是受他吩咐才会如此坚持的。
裴盏先是淡淡地抿了抿唇,接着他伸出手,穿过木围栏抚上她的脸:“为什么不喝?”
“很苦啊。”她排斥道。
裴盏笑着规劝:“良药苦口,这你都不懂?”
周自柔被他的这番道理堵住了。脸上的手冰冷得像白骨。
“可我不想喝。”
冷凝的气氛冻结两秒。
裴盏松口:“那便不喝吧。”
周自柔倏然看向他,裴盏拢了拢头发,长发便落到后背,他的唇瓣苍白,笑容却如绽开的花心一样灿烂无比。
“怎么这会儿才来看我?”
弄头发这一举动,证明他即使到了这般境地,还是在乎自己在周自柔面前的形象。
周自柔心有些发虚:“前几日皇后娘娘叫我给她做衣裳,我便忙了些。”
裴盏了然,对此番话语没有太多怀疑,“皇后……”他思忖,“还好,倒也可信。”
盯着周自柔,他说:“皇后挺喜欢你。”
周自柔一时竟辨不清他是是问句还是肯定句。
“还……还好。”
他这么个结论,可能是从皇后关他入狱,却不一并关她入狱这个问题上思考而来的。
周自柔换位想一下,他失去自由承受鞭刑而自己在外面逍遥快活,都觉得有些不平衡。
裴盏眼尾上挑:“是好事,我不在,她可以暂时护着你。”
周自柔都不知道裴盏的这些认知是为何如此自信,她可不觉得皇后有那么喜欢她,甚至还会护着她。
不过他不生气周自柔就挺好。
“嗯。”
这话说完,裴盏又问了她几句,周自柔一一答道,末了,便没了话题。
想起还要刷好感度,周自柔捏了捏空荡荡的手心,半晌才鼓起勇气,说出一句,“裴盏,你什么时候能出来呀?”
其实她下意识是不希望裴盏出来的,因为这代表她又要整天和裴盏待在一块了。
“很快。”裴盏答,忽而他笑了,薄唇勾起好看的弧度,白色的牙齿整齐得露出一点。
周自柔躲避似的移开眼。很快,真是两个让人听了不舒服的字眼。
这一微微的偏头,让脸上裴盏的手掌也跟着移动,指腹下移,到了红唇。
到了下巴。
力道向上,轻轻扬起,裴盏的手指修长好看,留恋于她小巧的弧度。
他在掌控把玩。
“不用担心我,照顾好自己。”干得发炎的咽喉,他开始小心吞咽,像在荒漠地区苦苦挣扎的羁旅者对待眼前突然出现的绿洲。
裴盏想她想得要命。
鞭子能激起生理疼痛,可让周自柔从没有来看过他一次的事实却让他心里疼痛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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