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这个反应就知道是很解气了。
百里安寻了一处干净的溪石,让她坐在溪河边上,将她受伤的双腿浸泡在天雨灌满的清凉河水中。
他毫不费功夫地就从秽妖耳间取下那两枚珠子,放置在水中细细清洗一番。
清洗涤净的宝珠璀璨剔透,流光一照,仿佛珠内映出千山万水。
略一摇晃,宝珠内立刻涌起无尽烟云,海市蜃影,与天海蔚然相映。
在夜昙梦境之中,百里安就已经知晓这两颗珠子的不凡来历。
它们掌管着天下水运道象,万物荣生,若是这两颗珠子重回君皇之手,他相信仙、人两界,在百年之内,必然会迎来灵山如海,万物初新的盛然绝景之相。
本应造福苍生,变律天地的神之本源落在宁非烟手中,除了让她个人修为精进,弥补魔元之损以外,对于人间自是远没有君皇那般建树伟大。
想来也是正常,宁非烟素来性子自私凉薄惯了,得了如此至宝,怎么可能有海隅苍生的广远之心。
两颗珠子在百里安掌心滴溜溜打了个转后,他便折身回去,将那对宝珠递向给她。
对于那失而复得的至宝宁非烟不过是用余光轻飘飘扫了一眼。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百里安的眼睛,道:“你现在的眼神仿佛好像在说,如此宝物落在了我这样为祸一方的魔女手里头,可真是暴殄天物了。”
百里安并不反驳,很是诚实地点了点头:“是挺可惜的,若此物回归神灵之手,的确可以灵泽出难以想象的仙山福地,世上修仙之人怕是再无缺乏灵脉修行的困扰。”
宁非烟眸光流转,浅浅而笑:“所以啊,你若是将此物奉上昆仑,即便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君皇陛下,也会对你万分感激,必将你奉为座上之宾,天下修士也会视你为造福苍生、为君皇寻回神源的英雄,日后在百家仙门之中不难有一席之地。”
百里安用目光滑了她一眼,没搭话。
只是见她久久不接耳坠珠子,他甫一弯腰,指尖夹来一颗珠子,亲手为她挂在耳垂间。
宁非烟一愣,又道:“看来你还是没有理解此物的重要性,我是说……”
不等她说完,百里安屈指在她耳垂上轻轻一弹,一颗宝珠安安稳稳地坠在她耳侧晃荡,他打断说道:“人间灵脉仙山泽不泽沛,君皇陛下过得好与不好,同我们……”
百里安朝她眨了眨眼,笑道:“有关系吗?”
我们?
这一瞬,在这雨收云散的山间,不知为何,宁非烟竟倏尔觉得心头一跳。
竟有种,冷不丁就被人不讲道理地偏爱了一回。
百里安很快又取来掌心里另一枚珠子,继续给她戴上去。
“况且君皇将这神源都丢失了数十万年,在这数十万年间,六界四海依然鼎盛平和,每年的修士如云而出。
瞧他一点也不缺珠子的模样,又何必巴心巴肝地给他送回去,说不定这头送他珠子,那一头他又胡作非为,四处播撒雨种给丢了出去。”
宁非烟被他这番比喻给逗笑了,不等他将那颗珠子戴好,她先伸手中途拦下。
宁非烟执起那枚耳坠珠子端凝了两眼,轻笑道:“蠢猫,你知不知晓自打你入魔界以来,我便一直在利用你,虽说我答应了你会为你探查关于灾兽的一切消息,但那也不过是口头敷衍。
即便我入了玄庭洞府,明知其中藏有着关于灾兽的秘卷,可我却始终未曾将这件事真正地放在心上。”
“我心安理得地接受着你的帮助,更没有人教过我知恩图报这四个字怎么写,我只当你是憨傻好欺负,纵然你与蜀辞一战,救我性命,我的心也一刻不曾因为感动而柔软。”
殷红的宝珠在她指尖轻轻晃动,她十分坦诚地诉说着自己的狡诈奸猾与冷漠:
“我骗人一生,从未有愧,也从来不信什么因果报应,若是有人愿意将自己心捧至我的面前,我也可以随手取了,待到无用之时再随手给弃了。”
她学着方才百里安的动作,神态轻松地也朝他眨了眨眼,目光里涌动的却是无奈的笑意:“今日不知怎么,我忽然想做一回知恩图报的蠢人。”
宁非烟用那颗宝珠在百里安的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微嘲笑道:“你这只蠢猫,若是日后还待人这般胡乱的好,可就不是这么简单被人一剑诛心毙命这么简单了。”
她未将那枚珠子收回去,而是用尖锐的那一头银钩刺穿百里安的耳垂。
一颗晶莹的血珠渗透出来,沿着宝珠滴落,在她衣袖间落下一点殷红。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小女子不愿以身相许,便以这颗珠子来充数还恩好了。”
雁过拔毛,狼走留皮的宁大河主,今日倒是破天荒的大方了一回。
百里安皱起眉头,取下耳间的那颗坠珠不肯戴,但也未归还回去,只是将珠子收进袖子里,他很是认真的说道:“只有女子才戴耳饰。”
宁非烟看着他耳垂间的殷红小点,神情颇为遗憾:“是吗?我觉着你戴着也挺是养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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