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轩而望。
章越在自家水榭里赏鱼,这水榭亭台修了差不多一万贯。
章越素来为官清廉,但修亭台赏玩,倒也不是常事,不过身在官场久了,也不能长久格格不入。
人生在世每登一个台阶,看到也是不同的境界,不同的风景,不同的人物。
这些水榭亭台后世逛公园时,觉得不过如此。但是搬进自家府上的庭院却是不一般的感觉。
闲暇时,在此坐一坐,无人打扰。
难怪人人都削尖了脑袋往上爬。
而到了这个位置,难免有看芸芸众生如看蝼蚁一般心思,这也是章越时常警惕的。
现在章越看着鱼儿戏水,倒也是略减朝堂上的烦心事。
不久彭经义和他的儿子彭宽远入内。
章越见了当即招手。彭经义三个儿子,唯独彭宽远可以造就,之前入了太学,但也止步于下舍。
今日彭经义带来彭宽远来见自己。
有句话是天才只是来见我的门槛。到了章越眼里天下英雄真得如过江之鲫那么多。
而这些年彭经义一直很有分寸,没有因孩子的事劳动过章越。
今日既是为彭宽远开了口,章越便见一见。
彭宽远见了章越可谓是战战兢兢,章越问了对方几句话,见能说到点子上,便赞许点点头。
等彭宽远走后,章越道:“五郎乃可造就之才,你就放下心吧。”
彭经义大喜,长长一揖。
章越笑了笑道:“能帮我自是会帮,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俊才,但缺的是俊才又忠实可靠的人。都道不任人唯亲,难道我还任人为疏不成。”
说到这里,章越叹息。
“可惜四郎不懂得这个道理。”
同样昔年朋友彭经义与黄好义二人便相差悬殊。
下属与朋友是不同的,朋友讲得是平起平坐,但下属要讲得是分寸感。
身居高位者可以与下僚开玩笑,甚至有些场合二人亲密得好似朋友般。
但下僚不能真以为人家当你是朋友。
所以必须时时刻刻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黄好义便是这般,但看见好朋友身居高位,自己要仰人鼻息,心底那点会不平衡。虽说没有异样,但心底那别扭之意,章越如何看不出。
前一次为他二子恳求章越入交引监为吏,但章越听说此子风评不好,便拒之门外。
黄四说了句牢骚话,当即便被章越打发去陈州办差,至少要个一年半载。
“司空,黄四去陈州回来,可要小人再点拨他一二。”
章越想到这里,微微一笑,继续看着池中游鱼。
“不必了,人难有自知之明。”
“交引监那地方捞钱太易,三年前,区区一名卑吏便在短短三年内贪墨了五万余贯。”
“回头还是给他家二郎在府外安排个闲散差事。”
彭经义点点头道:“是。”
顿了顿彭经义道:“老爷,王厚来了书信,言已通过西州回鹘联络上了阻卜诸部。”
王厚将信递给章越,章越展信大喜。
这就是攻取甘州肃州后,打通河西走廊的好处。
章越展信一看,果真‘阻卜’各部苦辽久矣。
章越对彭经义道:“让王厚继续以棉衣盐铁之利拉拢阻卜各部!”
联络女真反辽,那真是远在天边,但不过是一步闲棋,但真正有用的则是阻卜。
章越记得正是元佑年间,草原上的阻卜各部爆发了对辽国最大起义,持续了整整八年,令辽国元气大伤。
而今时日渐渐近了。
这也是他为何答允与辽国暂时议和的缘故,不过朝中的蔡确,吕惠卿,章惇等人表示反对议和。
蔡确更是直言,章越是行霸王沽名之事,日后必有后悔之日。
章越听了这话差点想重新发动乌台诗案,将蔡确贬去岭南。但事实上不仅是蔡确,自己章党内部也有人颇有微辞。
章党党羽已非当日可言,似韩忠彦,蔡京,蔡卞如今都是手握重权的人物。
他们虽说对章越还保持着恭敬,譬如蔡卞每次抵达章越府上,都要让马车停得远远地,然后亲自步行一段路到府上。
蔡京每次拜会章越都是恭恭敬敬的,而且随叫随到,但转身出了章越的大门,都是如群星捧月一般,前呼后拥地浩浩荡荡离去。
韩忠彦,蔡京,蔡卞,还有同在相位的黄履,沈括都是支持或鼓动章越灭党项的。
章越心道,既都是一路诸侯,自己若阻住了手下人上进的路,也是不好。
……
元佑二年,大宋仍是全面向四方开拓进取。
神宗时,章惇往西南方向拓边,比如已取辰州的南北江地区。
谢景温取诚州。
熊本取南平军。
这都是神宗时开疆拓土的成就,但都被元佑党人给一笔带过了。
另一个时空历史上元佑初时,除了要对党项妥协,同时也要放弃熙宁在西南开拓进取的成果。
宋朝息事宁人的退让并未换得当地人的支持。
而新的元佑二年,随着章惇,章直,王厚的大胜,国内经济制度重新确立,元丰变法的继续,大宋正国力蒸蒸日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