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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拙计阳谋最难防

淡淡的月光铺洒在长安城中。

往昔的月光许是寄着愁思,许是承着爱意,许是寓意着团圆......

但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刻,月光反徒增了肃杀之气。

李宣端坐在宝殿的龙椅上,脸上没有自怨自艾的神情,目光灼灼。

“先帝的治世之才万倍于朕,朕便萧规曹随,一直无为而治。靖王兵变,天下大乱,百姓不得安生,朕便传命在元宵夜满城彩灯缓解黎民的情绪。如今大军临境,在座诸位都是朕的爱卿,有治世之能臣,有安邦之良将……”

李宣说到这里,右手微微抬起朝着身手招了招手。

龙椅侧面抱着天子剑的宦官会了意,弯腰疾步走到李宣面前,双膝跪地,将天子剑微微捧起。

李宣坐在龙椅上,目光凝在这干净精致的天子剑上,想起早年那伴着他戎马关山的长剑虽朴实无华但绝对比眼前的长剑生动万倍。

想到这里,李宣忍不住抬头瞥了一眼立于朝堂之上的上官威,那些年的腥风血雨全部涌上心头。

“这是朕的江山啊……”李宣不禁喃喃。

“咚咚咚”朝堂之外那寓意着情况紧急的金鼓第三次敲响的声音拉回了李宣的思绪。

李宣自嘲一笑,不再犹豫,起身从龙椅上站起,一把抽出了身前的天子剑,挥手斩断了头上的王冕,一头银丝瞬间散落。

“陛下!”

“皇上!”

朝堂之上的诸臣一时无措,有人呆在原地,有人跪地俯首,也有胆子大的想踏上前去阻止。只有上官威静静站着,他足够了解李宣,他不相信李宣会选择逃避。

“这一剑!”李宣见了诸臣的窘态,爆喝一声,打断了众人。“这一剑,斩断朕头上的王冕,是朕为这些年的不作为向诸位爱卿请罪。”

“陛下。”

“皇上。”

李宣的此番言语让诸臣更不放心了,嘴里念叨着希望来个出头鸟再前去探探口风。

但随后李宣反手又挥出两剑,将身上龙袍的两个长袖给斩断。

“割发断义,割袍断交?一走了之?完了!皇上想跑?”

“好好一件龙袍,再做一件得花多少钱?国难当头还如此奢淫,昏君!”

“这不受风凉?”

一时间朝堂诸臣心理精彩纷呈,反而安静了下来。

“这一剑,朕斩断身上的雍重华服,穿盔带甲,朕与诸卿共同上阵御敌!”李宣将剑举起,振臂高呼。

“陛下!”朝堂诸臣连连将头颔得更低了,李宣这番行为在他们看来完全就是在搞事情,要么想发飙,要么想发病。

上官威见琢磨着时候到了,猛的大喝一声,拔出腰间横着的特权佩刀,掷于大殿前堂的地上,那宝刀在汉白玉砌成的大殿前堂硬生生被插的直立其上。

“陛下忧国忧民,臣等自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说罢单膝下跪朝着李宣抱拳垂首。

“呵,原来搁这一唱一和呢。”

“演戏也不知道找个会演的,上官威的水平太不够看了。”

“罢了罢了,上了贼船了。”

“太感人了,陛下太感人了,上官将军太感人了。”

一时间,朝堂诸臣内心又是五彩缤纷。鸡贼的文官看懂了上官威和李宣的自导自演,有的大呼上当受骗,有的内心感动欣慰,鲁莽的武将大都感觉热血沸腾,只觉得积攒了多年的一腔孤勇得儿发泄。

李宣和上官威这般拙计实属阳谋,无非是想把长安城的力量集结整合,有点负隅顽抗的味道。但若是不如此,大半文武会选择独善其身,十有八九会投降敌军,可如此做了,便相当于把两条路摆在了他们面前:第一条跟着皇上冲锋陷阵,死守京城,毕竟皇上都弃袍着甲了,互相给个台阶没啥不好。第二条就是铁了心要叛逃,但上官威大刀还插在大殿前堂之上,别说那些个别的异心贼子,就是这满朝文武一齐上了也不够铁浮屠手上那大刀削的,如果表现不好或者说了不该说的话说不定立刻就被上官威这匹夫一刀斩首以祭军旗。

“这要命的匹夫。”想到这里,左丞范三海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清楚自己是一个自私的人,他喜欢权利,于是要跟深受李宣宠信的上官威斗,他自私自利,于是要为难杀了自己义子的上官谷……但这些私仇恩怨都不能掩盖他最后那名为爱国的骨气,那三遍金鼓虽然每一声都让他心惊肉跳,但不管哪一遍都没有让他产生投敌的念头,而刚刚上官威和李宣那拙劣的阳谋反而让他产生了些许心安的感觉。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臣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范三海单膝跪地,拱手垂头。

“臣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满朝文武皆单膝跪地,拱手垂头。

……

长安城外,月光戚戚。

靖王盘腿坐于中军大帐之中,衣着朴素,面润而无须,神态怡然,合十的双手间串着一串佛珠,远看就想一个和尚,当然,近看也像和尚。

忽而,靖王睁开双目,点点金光在其眼角弥漫“怒目,人带回来了吗?”

“嗯。”怒目罗汉凭空出现,他的身旁便是受困于金光中的上官葵。

靖王看了一眼上官葵,眸中不喜不悲,他又开口问道“怒目,你还记得我们来人界的目的吗?”

“杀了妖仙世子。”怒目金刚简单得答道,但见靖王不语便又加了句“极乐之界和碧落之界开战在即,尊佛想要我们去兑子。”

“没错。”靖王终是应了一声“但所谓的兑子其实就是逼他自杀,毕竟对他而言即便在人界使不出几分力量但他面对传功不过数载的我们还是绰绰有余的。”

“逼他自杀?”怒目金刚很是不解“凭什么?”

“就凭她。”李宣将手向前一探,指向葵的方向。

“她?”

“没错,情字便是世上最大的杀招,所谓极乐便必定是要舍弃七情六欲,这是他们那些杂仙的糟粕,吕祖因为这个堕轮回了,李青莲因为这个失永生了,而妖仙也要为这情字而死。”

靖王缓缓搓着手中的佛珠,眼中金光忽而凌厉了几分。

“这,是阳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