撷芳殿在慈庆宫之后,韶舞门内西侧,是专属年幼皇子、皇孙读书之处。
撷芳殿是共有三间,正中间一间是正殿,左右各有一间侧殿,正房当然是读书的地方,而侧殿是供皇子、皇孙读书累了饮水、进食和休息的地方。
王兴进正殿一看,却发现虽说是殿,其实摆设非常简陋,只有两套桌椅,一套摆在冲门的正位,一套摆在一侧,除了文房四宝外,其它摆设基本没有。
王兴暗叹一声,然后走到侧位的书案后坐下来,王兴注意到,除了文房四宝,他的书案上,竟还有戒尺!
哼,学生贵为皇孙,哪个老师敢打他?这还不是摆设吗?王兴一晒,心道。
朱由校坐到正位的书案后,而李进忠站到他的后面侍立。
“殿下,请默写一篇《三字经》我看一看。”王兴开始履行老师的职责。
“先生,学生不会。”朱由校站起来,不好意思地说道。
一听这话,王兴大惊。
孙承宗稀里糊涂地说了一番,却没有说朱由校的功课到底如何,王兴自己认为,功课怕是不好,但最起码三、百、千这些最基本的东西,朱由校应该完全掌握了吧,毕竟他已经十二岁了,不成想,他连最基本的东西都没掌握。
孙承宗,你这老师是怎么当的?朱常洛,你这父亲是怎么当的?
难道史书上说朱由校是文盲皇帝是真的?将该褒的边将给贬了,也是真的?
朱翊钧你这皇帝是想干什么?朱常洵已经没有希望了,太子之位已定,你还想干什么?就算不喜朱常洛,也不能完全置江山社稷于不顾吧?把皇孙好好培养培养,也算对得起你的老祖宗了,朱洪武打江山容易吗?难道你真想看到朱家江山葬送掉吗?
朱常洛你呢?你想干什么?整天沉溺于酒色,还可以说是为了自保,但对儿子的功课不闻不问,难道也是置于你的狗屁自保的借口之下?你就不怕你的儿子是个昏君?
朱由校,你想干什么?九岁进学,就是头猪也得把三、百、千这些最基本的东西烂熟于心了吧?如此自误是为了什么?你当你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吗?不学习就不学习,只要饿不死就行。你可是未来的皇帝啊,没有知识,没有见识,只知道做木匠,明朝不亡天理不容啊!
亡就亡吧,朝代兴替也是正常事,可百姓何辜?那么多性命给你们朱家江山殉葬,而且大好河山还沦于异族之手!从此中国彻底失去了大好发展契机,多少仁人志士奋斗了多少年,中华民族才又重新回到世界舞台?就是那样,还不是受尽了屈辱?
自己有中兴大明的心愿,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实行革命的方式,那样是很血腥的。现在上天给了自己一个机会,教导好一个皇帝,或许也能实现自己的愿望。
可这是一个怎样的学生啊?小小年纪倒是深谙自保之道,但如此不知上进,就算保住性命,将来也是个废物!
王兴越想越气,把他朱家三代骂了一个遍,站起来,在殿内转了好几个圈。
当戒尺进入他的眼帘时,他根本没考虑后果,拿起戒尺,走到朱由校跟前,励声说道:“把手伸出来!”
“干什么?”朱由校把手伸出来,怯怯地问了一句。
“干什么?我要尽老师的责任!”王兴说完,左手抓住他的手,右手戒尺狠狠打了下去!
“啪!”一戒尺下去,朱由校那嫩嫩的手掌心立即起了一道血楞子!
“啊!”朱由校疼得大声叫起来。
“我叫你不求上进!”
“啪!”
“我叫你不学无术!”
“啪!”
“我叫你心机太重!”
“啪!”
……
王兴连骂边打,朱由校的手掌心眼看着就肿了起来。
李进忠可没见过这样的情景。
朱由校的情况没有比他再清楚的了。
皇长孙打小就贪玩,每次孙师傅来上课,他总是以各种理由逃脱,整日在皇宫内游逛。乾清宫、坤宁宫大修,他整天看木匠们做工,却爱上了木匠手艺,榫、卯、輮等倒是全然掌握了。
不爱读书,孙师傅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唉声叹气却也无可奈何。
没想到这个王兴只问了一句话,上来就打!那可是皇长孙啊,岂是你能打的?
不及细想,李进忠连忙上前拦住王兴,斥道:“大胆!你竟敢打皇长孙?”
“住嘴!你再啰嗦,连你个老阉狗也要打!”王兴手中戒尺指向李进忠。
“这……”李进忠哪见过这个啊,也不知道皇长孙的老师打太监合不合规矩?稍一愣神,心想既然他这样说了,可能打了真是白打,也不敢再啰嗦,拔腿往慈庆宫跑去。
进了慈庆宫,魏朝正守在门口,见李进忠慌慌张张跑进来,急忙低声喝斥道:“李进忠,太子正在睡觉!你慌慌张张不怕惊了太子驾吗?”
“唉呀,我的魏爷!快禀告太子,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慢慢说。”
待李进忠将事情说了一遍,魏朝也拿不定主意,都没遇见过这事啊!皇长孙被打,他可不敢隐瞒,连忙回身到了太子寝宫,让宫女叫醒太子。
“什么事?连个觉都睡不肃静!”朱常洛睁开眼,见是魏朝,埋怨了一句,又合上了眼。
“太子殿下,刚才那个王兴,把皇长孙打了!”
“啊?怎么回事?”
“据李进忠说,王兴让皇长孙默写三字经,皇长孙直接说不会,那王兴就急了,拿起戒尺就打,连打边骂哩。”
“骂的什么?”
“好像是什么‘叫你不求上进’,‘叫你不学无术’之类。”
“哦。”朱常洛听到这里,重又躺下,闭上眼说道:“我以为什么大事呢。好了,我知道了,出去吧,不要影响我睡觉。”
……
“太子爷不管。”魏朝轻轻退出寝宫,来到宫门口,对李进忠说道。
“唉,这可怎么办呀?”李进忠一跺脚,回身又往承华宫跑去。
他心里恨死了那个二百五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