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我们一直都没有戳穿他,但其实我们都知道,他在演,因为上课铃,他从来不会错过。
胡南实出门的时候,江源清已经抱着一堆书等在教室门口,像个换岗的士兵,胡南实抱歉地和她点了点头,江源清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就进了教室。
当年,她在黑板上写下“江源清”三个字的时候,我就莫名地觉得这个名字好“水”。
江源清说,因为她的家乡在长江、黄河、澜沧江,三江的源头,所以她叫江源清。
她之所以会远走他乡来到单海这个南方小城,是因为我们校长去北师大招人的时候,跟她说,在单海一年四季都能吃到海鲜,一句话就把她忽悠过来了。
但她来了之后,才发现原来还有禁渔期,在单海也不是随时都可以吃到海鲜的,只是那时,木已成舟,签了合同,就像签了卖身契一样,走不了了。
江源清真的很喜欢海鲜,所以她也很喜欢单海。
她按照我熟悉的那一套介绍完自己,然后开始步入正题:“既然是小班建设,那我接下来,就占用大家一点点儿时间,来选一下,咱们这个b小班班长,大家没意见吧?”
江源清的北方口音,一开口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我们面面相觑,零零散散地摇头,当然没意见,只要不上数学课,我都没意见。
然而,下一秒她就改变主意了:“那为了不耽误大家的时间,要不我还是随便指定一个吧。”
虽然她说是随便指定一个,但其实她一点都不随便。
她早就想好了这个要指定的人选,就是程英桀。但是程英桀这个家伙,只爱自由,不爱权贵,根本就对当官不感兴趣,当场就给拒绝了,弄得江源清当时很没面子。
情急之下,我很唐突地举起手打断她,然后江源清朝我点点头,问:“怎么了?”
从上初中开始,其实我就没有在上课的时候举过手了,这一站起来,才发现脑子一片空白,就像喝断片了一样,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觉得江源清脸上的小雀斑在不厚不薄的镜片下,清晰可见,还有点可爱。
她走到我身边,翻开我放在最上面的那本化学课本,问:“元尹,你是我们b小班的?”
“不是!我...是c小班的,老师,但我觉得,我们还是选举吧,民主不浪费时间。”
江源清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其实她笑起来很好看,有个浅浅的梨涡,但她平时总是假装很严肃。
然后程英桀就在旁边幸灾乐祸得很明显,有没有搞错,我是在为你战斗啊。
我以为江源清会坚持“随便”指定一个,没想到她马上就很东北爷们地爽快答应了:“那咱们就整一个吧。”
然后大家就开始很有节律地起哄:“整一个整一个!”
她也难得地跟着笑:“那有人要推荐一下的吗?”
这时,达子的手就和红旗一样在第一排冉冉升起。
大家安静下来,目光聚集在达子身上,江源清看了看其貌不扬的达子:“这位同学,你要推荐谁?”
达子拍拍胸脯说:“老师,我自荐。如果我当上我们小班的班长,我一定会鞠躬尽瘁,死...不,活着好好为大家服务的。”
江源清还没来得及讲话,台下就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然后达子就像个高中的状元,向教室的各个方向作揖致谢。
江源清敲了敲黑板,一共三下,两短一长,掌声就慢慢消停下来:“那行,咱们这就算鼓掌通过了,申屠...达...”
达子大概也觉得自己名字实在太长了,贴心地说:“老师,您就叫我申屠吧。”
江源清翻开课本,感激地朝达子点点头,说:“那申屠...接下来我们开始《集合》。”
然后达子就像接到重要命令似的,立正跨立,挺直了身板问:“是,去哪集合?”
“黑板上。”江源清僵硬地扬了扬嘴角,转身在黑板上板书“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