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尹!”
她是后背长眼睛的吗?过来的时候,看不见,过去了,又看见了。
我回过头,礼貌地微笑:“学姐。”
“你过会儿有事吗?”
“没有。”
确实没有,我没有运动细胞,任何运动项目都不行,而且文笔也不行,虽然现在勉强可以写论文了,但写辞藻华丽的运动会加油稿,是指望不上我的,我唯一能做的事,大概就是送水喊加油,不过这些事,谁都可以做,也不缺我一个。
“那...陪柚子待一会儿。”她的语气,像是在...托付遗孀。
我说:“你怎么不去?”
“我等下有比赛。”然后就迈着内八的步伐,跑进了操场。
她这个跑步姿势,显然参加跑步项目是没什么优势的,不自己把自己绊倒,就很好了。
但文郁辰腿长,跳高有优势,每年她都参加跳高,到达一定高度之后,别人用的都是背越式,只有她,坚持到底的跨越式,而且姿势很优美,原地轻快地弹跳5下,我确定是5下,因为她每次比赛,我都给她数着,5下过后,就跨过去了,所有背越式的选手,都不是她的对手,除了一个田径队的体育生。
但是跳高比赛,明明是在下午。
我追上李宥,正打算说些安慰的话,他忽然很温柔地摸摸我的头,说:“没关系,不要担心我。”然后走到一边独自消化情绪。
他的内心要多强大,才能做到这样,即便是失败了,也笑着说没关系。
我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李宥,这个世界上,有三千多万种物质,但绝对纯净的物质是没有的。这个世界上,有数以十亿计的人,绝对完美的人也是没有的。”
他低头看我:“我不是输不起一场比赛,我只是接受不了...没能达到最初的期望,还辜负了曾经的努力。”
我心里一怔,问他:“是因为刚刚过去的二模吗?”
4月份的高三全市统考,李宥的排名掉到了年级100多名,虽然这个成绩上211和985也不成问题了,但对他来说,已经是一落千丈。
“元尹,可以陪我走走吗?”
当然可以,即便文郁辰不说,我过来,也就是为了陪你的。
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到求是楼楼下的时候,整片蓝天白云印在求是楼的玻璃外墙上,盛大而广阔,好像一头扎进去,就是另一个世界。
他突然开口跟我说:“元尹,我想跟你说件事。”
“你说。”
但是,他一开口,又迟疑了,我说:“如果还没准备好,那就晚点说。”
“你看到的那些药,就是我在吃,我确实,生病了,重度抑郁,跟我妈一样。”
虽然我早有预感,只等他一个明确的答案,但我没想到,他给出这个确切答案的时候,竟然那么平静,平静得就像是,在跟我说一道无关紧要的化学题。
所以李宥身上那股淡淡的草药味,也并不是给他妈妈煎药留下的,而是他自己的。
抑郁症有遗传倾向,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这种遗传规律,会发生在李宥身上,而如果他有重度抑郁,那在空军招飞复试的时候,他很有可能根本就不是因为身体原因落选,而是因为心理测试没通过。
“李宥,谢谢你,愿意跟我说这些。”
他摇摇头:“其实那天你问我,我就应该...告诉你的。但是,我害怕。元尹,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家有只大黑狗吗?”
我点点头,我知道,我现在都知道了,那只大黑狗不仅跟着你妈妈,也跟着你。
“它随时随地,如影随形地跟着我,它让我成为了一个骗子,我骗你,我没有生病,是因为我很害怕被别人,尤其是被你看穿,但是,维系这个谎言,真的很耗精力,我累了,很累很累...”
是啊,李宥是一个多骄傲的人,他说他从来都不生病的,也许面对生病的事实,对他来说,远比生病本身,更痛苦。
我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这一切都会过去的...会过去的...过去的...”
带着花香的春风,终究是没有吹来好消息。
他进了求是楼的电梯,随手就按了18楼,我立马用身体挡住电梯门,强行不让电梯门关上。
他依然笑着,笑得很温暖,然后把我拉进电梯,说:“放心吧,我不跳楼。”
虽然他这么说,但我一点都没有觉得好受点,他为了不让我担心,说出了他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然后,他又补了一句:“就算要跳,我也不会当着你的面跳的。”
“李宥!”
我没想到,我的声音可以这么大,大到刚刚电梯到10层的时候,明显地震动了一下。
他把手搭在我肩膀上说:“我开玩笑的。”
可是谁会红着眼眶,开这种玩笑。
求是楼的楼顶,往外看是半个单海城区,往里看是满园春色关不住的单海中学。
我们倚在栏杆上,遥望操场,依稀还可以听到呐喊声、加油声,还有广播里传出的播稿件和宣读比赛成绩的声音,但是这些声音,被广阔的空间分散,传到这里,已经所剩无多,我现在能听得清的,只有他的呼吸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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