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承宗的算盘打得很好。
处于追击地位的八旗军,其后援部队正源源不断地从后方抵达追击的前线,很难对后方做到充分的侦查。
而自后方发动袭击,也能最快切断其后路,使敌人军心大乱。
元帅军的规模正在刘承宗最擅长指挥的兵力区间,算上漠北骑兵大小十一个营在他如臂使指的指挥下,分散为营级单位快速迂回。
六月十一日清晨,大风。
刘承宗麾下十一营,经过一日八十至一百二十里的分散机动,在黄沙天里跑丢了仨营。
分别是宗室营、辽阳营和七千人的漠北营。
仨营丢的都很单纯。
其中漠北营不算完全跑丢,他们虽然叫漠北三汗,但实际上骑兵并不能在占了版图大半的荒漠戈壁活动,以至于对大风沙天的熟悉程度,远次于刘承宗的西北军。
他们在黄沙里进军,自己把自己跑崩溃了,只有半个营能跟上刘承宗的兵团,以素巴第为首的漠北贵族在河北岸疯狂找兵。
宗人营的意思也差不多,兵源素质差,但数他们看上去士气高了,旗子多,整个营就像刘承宗的仪仗队,几乎每队都郡王旗、辅国旗,看着很像那么回事。
就是兵源素质差,夹在主力兵团里行军走直线,能把自己跑偏十几里地。
辽阳营刚好相反,士兵素质高、士气低,胜在以参将孙龙为首的军官看大元帅大方,忠诚度还不错,路上还挫败了一股想要谋反的降军,杀了几个头头,弹压部队押着火炮往前走,行军速度慢,落在宗人营后头。
他们非常严谨地跟着宗人营的行军路线,所以一起走失。
刘承宗找了快一个时辰,素巴第收拢了部队,羽林骑也找把偏离路线后埋头往东继续走的宗人、辽阳二营喊了回来。
有惊无险地迂回成功。
在这段时间里,刘承宗也没光找他们,反正那俩营也不是主力战兵营,他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侦查河对岸敌情上。
根据此前八旗军的进军状态,刘承宗认为当他们渡河之后,应该就迂回到八旗主力的后方了。
而此时八旗的位置,应该刚刚移动到他早前驻军的草甸子。
最顺利的状态,他也许能在敌军渡河时追上去,向黄台吉发起致命一击。
当日上午。
素巴第的漠北骑兵第一批抱鬃跃马,踏过老哈河。
随后十营以大横队跟进,在老哈河北岸稍加整队。
漠北骑兵向西南搜寻八旗主力,粆图台吉的雁门骑兵则向东南搜寻八旗后援部队。
然而,让刘承宗出乎预料的是,素巴第向西南派去搜寻敌军主力的骑兵很快返回,报告没能发现敌军迹象。
他们在沙梁矮坡登高望远,方圆几十里都没看见敌军迹象,也没有敌军行进的踪迹。
准确的说,踪迹只有一条,是元帅军早前通过留下的。
紧跟着,粆图台吉营中雁门骑兵惊慌失措地奔回中军,刘承宗很快得到汗庭宰桑高乐途的通报:“大帅,粆图台吉回报,发现敌踪,东虏在南,正南,三十余里外,一字长蛇!”
一瞬间,中军将校面面相觑,‘嗡’地一声乱糟糟的。
骑在马上的钱士升惊慌失措,赶了两步问道:“大元帅,这是迂回被识破了?”
张献忠则在一旁烦躁地勒马兜转,道:“大帅,不如渡河回去,在北岸布防。”
“慌什么!”
刘承宗也有点慌,但他能装。
他按着马鞍子看向南边,远方的一切都在漫漫黄沙中看不真切:“识破就识破了,隔着三十里地,他们能飞过来不成?”
“向各营传令,人披全装,马挂半甲,枪炮装弹……让雁门营再探。”
刘狮子在心里暗道:真这么聪明算到了?还是说他也想迂回打我啊?
他想过迂回途中被敌军发现,但真没想到渡过河黄台吉会列阵这边等着他。
这样的局面,不禁让他认真考虑,要在这里以三万多军队,对抗歹青五六万人的可能性。
但一考虑他就不慌了。
慌张源于出现意外的不冷静。
当他重新冷静下来,计划被人识破的慌张感便渐渐消失,情况就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他刚才好像听见高乐途提到一个词:一字长蛇阵?
这不符合常理。
纵队行军没问题,所有军队都会以纵队状态行军,甚至明军和元帅军,在纵队行军方面更有经验。
因为关内有路况良好的官道,不排纵队行军就得踩庄稼、钻林子,在道路网良好的地区,纵队最快。
但现在他们在沙漠戈壁里,八旗军还处于追击地位,即使是纵队行军,也该是多路纵队并行。
多路纵队并行,看起来肯定不该是长蛇,至少不是一字长蛇。
而冲击队形,就更不该摆出大纵队了。
没战斗宽度,无法发挥兵力优势。
这样的推断,让他心里更加放松。
“八旗军在这肯定是有事,但未必是他们算到我会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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