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炳武继续向顾青知叙说着。
“后来,科长你第一次使用信箱传递消息。”
薛炳武看向顾青知:“我和胜佳守了很久,几乎以为那信箱已经被遗忘,突然接到信号,激动万分。”
“但我们也知道,死信箱的寿命原则。我们费了很大的周折,冒着风险,才最终确认了你的身份。那段时间,我们既感到任务有了希望,又担心信箱使用完毕后,我们又将何去何从。”
“再后来,因为使用死信箱传递关键消息的事情,被胡组长察觉到一些异常,我的关系才正式转入军统江城组,后来随着组织调整,又转入了总部直属。至于之后我被安排配合你工作,以及后来发生的所有事情,科长您就都知道了。”
薛炳武说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心头一块沉积多年的大石。
他的表情有些唏嘘,更多的是坦然。
他告诉顾青知这些,不是因为不信任,恰恰相反,是因为顾青知即将把更重要的担子交给他,他必须将自己所有的“底细”和盘托出,避免任何因历史遗留问题可能导致的误解和风险。
他不想因为自己过去的隐瞒,在未来某个关键时刻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顾青知听完了薛炳武的讲述,沉默了很久。
江风呼啸,吹动着两人的衣襟。
他能感受到薛炳武话语中的真挚,也能想象郭康成、薛炳武、顾胜佳这些年所经历的坚守、痛苦和挣扎。
郭康成无疑是一名真正的死士。
他以自己的生命守护着信箱,传递了情报。
薛炳武和顾胜佳,则继承了这份孤独而危险的使命,并在漫长的等待后,等来了自己这条线。
他们不仅是同志,更是背负着血海深仇的战士。
“这件事,你向总部报备过吗?”顾青知问道,这是程序问题,也关乎薛炳武身份的合法性。
薛炳武摇了摇头,苦笑道:“没有途径。师父是总部的绝密单线,他的联络方式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牺牲后,这条线就等于断了。”
“我和胜佳只是按照他最后的指令行事,根本没有上报的渠道。直到后来因为胡组长介入,我的关系才被重新接上,但关于师父和信箱的来龙去脉,并未详细呈报,只说我曾是郭康成发展的外围人员。”
顾青知了然。
这种情况在战争时期的秘密战线中并不罕见。
很多优秀的潜伏者,就像深海的灯塔,默默燃烧,直到熄灭,可能都无人知晓他们确切的故事。
郭康成就是这样一座灯塔,而薛炳武和顾胜佳,成了他光芒熄灭后,依然守着灯座的人。
顾青知伸出手,再次拍了拍薛炳武的肩膀。
这一次,力道轻了许多,带着理解、宽慰和深深的敬意。
“这些年,你们不容易。”
他简单地说道,却包含了千言万语。
薛炳武感受到顾青知态度的变化,知道科长理解并接受了自己的坦白,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甚至有些激动:“科长,我……”
顾青知打断了他,语气温和了一些:“有时间,可以让胜佳来家里坐坐。你既然把这件事告诉我了,我也就放心了。她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在家中反而可以更放松,不必时刻戴着面具,这其实是好事。家庭的后方稳固,对我们前线的人来说,是一种无形的支撑。”
薛炳武重重地点头,眼圈有些发红:“谢谢科长!您放心,我们夫妻二人,最大的仇人就是小日本和章幼营!只要有机会,我一定要让胜佳亲手……”
他没有说完,但眼中的恨意和决心表露无遗。
顾青知重重地捏了捏他的肩膀,感同身受地说道:“放心吧,血债血偿,会有机会的。我们都在为了那一天而努力。”
薛炳武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机向顾青知彻底敞开心扉,正是因为顾青知将更重的责任托付给他。
他不能带着“隐瞒”的包袱去执行可能关乎许多人生死的任务。
现在,一切都说开了,他感觉轻松了许多,也更能全身心投入接下来的斗争。
顾青知收回手,看了看天色,又望了一眼来路。
时间不早了,他们离开站里的时间已经有些长。
“回去吧。记住我交代你的事。”
顾青知再次叮嘱道:“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在不引起注意的情况下,将我的办公室,还有这辆汽车,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重点看看有没有不该出现的小玩意儿。如果有问题,不要声张,直接向我汇报。”
薛炳武自然明白顾青知指的是窃听设备,他神情一肃,郑重点头:“明白,科长。我会尽快办妥。”
二人不再多言,转身沿着来路,走回停车的江堤路段。
两人上了车,汽车发动,沿着江堤路返回,然后驶入城区街道,最终回到了江城站。
院子里,积雪已经清扫得更干净了些,一些科室的窗户里透出灯光,站里似乎恢复了日常的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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