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赖嬷嬷决定“豁出破头撞金钟”了!
都是做了祖母的人,赖嬷嬷要赌一把,赌贾母看见自己为了保住儿子孙子豁出老命,或许,贾母的心一软,自己的目的就能达到了。
虽然是个伺候人的奴才,但吃苦受罪花心思,都是为了要改换门庭,活着不能当上“老诰命夫人”,死后也要搏一搏。
赖嬷嬷对贾母屋里的摆设熟悉无比,不用抬起头,她就知道挂着仇十洲《双艳图》的那面墙下头摆着的那张紫檀木条案的准确位置。
她用尽所有力气,疯了一样猛地爬起来,一头朝着那条案的一角狠狠撞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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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得“砰”的一声。
屋中的小丫头吓得“呀”地叫出声来。
可赖嬷嬷期待的脑浆崩裂后“万朵桃花开”的景象,以及贾母吓得张皇失措的景象,都没有出现。
她只是瞬间觉得腰间被一股大力一撞,就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整个人狠狠摔在了地上。
赖嬷嬷先是眼前一黑,紧接着就是一片的星光闪烁,之后才觉出浑身散了架似的疼,腰腹之间更是剧痛,让她抽搐着缩成了个虾米状。
这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
待坐在条案边的贾母再看清时,玉树临风的贾琏已经收起了踹出的一脚,动作潇洒地掸了掸鞋面,衣袖一抖,吩咐下人:
“这狗奴才竟然要在老太太这屋里以死相逼,可见是活得不耐烦了,捆上,听老太太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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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道王熙凤最善于“杀伐决断”,却不知贾家此时真正能称得上“杀伐决断的管家奶奶”的,只有贾母。
无论是家庭出身,还是眼光见识,无论是治家之道,还是应变能力,把王熙凤和邢夫人、王夫人捆在一块儿,也抵不过贾母的一半儿。
她亲历了贾府烈火烹油的日子,也感受到了贾府渐渐的衰落,她是贾家的“定海神针”。
正是由于贾母的深谙世事和精明睿智,她才比旁人都明白,自己已经年老,她必须进行“角色转换”:贾家需要的是一位气定神闲的老祖宗,她必须得把“雷厉风行的女强人”的位置让出来。
于是贾母当机立断,她急流勇退下来,下一代才有更多的锻炼机会。
可偏偏大媳妇邢夫人庸俗吝苛,二媳妇王夫人无趣木呆,哪个都不是个像样的“掌家奶奶”。
无奈之下,贾母又想出了用大媳妇邢夫人的儿媳妇、同时又是二媳妇王夫人侄女的王熙凤来掌家的方法,均衡大房、二房之间的利益关系。
这样一个身居高位、看事通透的老太太,岂能会被一个被逼到绝处只能寻死觅活的赖嬷嬷吓住?
纵然有多年的主仆情分,也架不住有人往死里作践。
贾母的脸上,现出的表情是厌恶,稳如泰山的厌恶,仿佛一眼也不想再多看赖嬷嬷,只向贾琏道:
“我乏了,也懒得再管这些事情了。
琏二,传下我的话去,赖家的事情,都由你全权处置,你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从赖家抄得的所有东西,除掉是御赐之物,也都由你全权处置。只要是沾了他们脏手的物件,都别叫我再瞧见。”
说罢,朝鸳鸯道:
“扶我回屋歇着去,我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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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
啥?
啥?
从赖家抄来的东西,贾母都不管也不要了?
那就是都归我了???
这事儿可很有些出乎贾琏的意外——这横财发的也忒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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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还有事要忙,贾琏便吩咐人将东西都送到自己院里,让王熙凤详细点算。
纵使王熙凤见天儿拿“把我王家的地缝子扫一扫,就够你们过一辈子”的话儿说嘴,可此时眼见这一箱一箱又一箱地往里搬,把原本的库房都摆满了不算,连院子里都摆了个满满当当,打开一箱,立时晃得眼前发花。
王熙凤惊得瞪大眼睛,半晌才讷讷说出一句:
“好家伙,你这是搬了座金山回来啊。”
贾琏一笑:
“这是从我们贾家家奴手里抄出来的东西,也算是把我们贾家的地缝子扫了一扫,而已。”
王熙凤听出贾琏这是揶揄自己,想顶嘴,还是忍住了。
好一阵儿,才小声问贾琏:
“老太太真的说这些都不归到官中了?”
贾琏看着王熙凤那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叹了口气:
“你怎么到现在还没明白啊?这个家都是我的了,归不归到官中又有什么分别?”
王熙凤“唉哟”一声,不由抿着嘴儿乐得花枝乱颤:
“瞧我这没出息的样儿,一时半会儿的竟然还不习惯呢。”
“那你可得赶紧习惯习惯了。头几日叫你好生养着,眼下可有的忙活了。只是你还没出月子,要不要找个人帮你?”
贾琏话音没落,王熙凤已经连连摆手:
“不用不用!千万不用!二爷别小瞧了我,没出月子怎么了?我身子强壮,只要让我管事儿,我就从来不累,就没我管不来的。这家里的事儿交给我,管保叫二爷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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