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那几口人就是程小杏的软肋骨。
要说她不像个丫头倒像是个小子似的野性,也都是为了这几个人。程木槿这样劝她,不怕她不答应,自家偷偷跑到后山去冒险。
果然,程小杏听完程木槿的话,当下便又把那股犟气儿松了两分。
拧着眉头瞪着眼睛,想了好一阵儿,这才咬着嘴不愿意地答应了。
说她晓得了,她大姐姐说的对,要是这样,那她就不去了,先等着她爷她奶凑凑银钱,到时候再商量个法子出来吧。
程木槿就笑了。
又伸手摸了摸小丫头的头顶,说了声好孩子。打发她赶快回屋去,免得她娘一个人既要照顾她爹,又要看着她妹妹,还要操心她,心里着慌。
程小杏被大姐姐温温和和的话安抚住了,再加上心里也惦记着家里人,就‘嗯’了一声,说这就回去了。又跟程木槿说,若是大姐姐要扛那个大黑木疙瘩到县城里去,一定要告诉她,让她背着去,她力气大。
程木槿就笑着点头说好。
程小杏这才转身回自家屋去了。
程木槿看着小姑娘圆圆壮壮的小身子走出门去,便回头吩咐墨枝,让她把木疙瘩挪到墙角去放着。等有空闲的时候再去仓房里看一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大木盆或是木桶,拿回来接上水,把木疙瘩泡进去。
墨枝忙应声‘是’,上手小心搬动树疙瘩。
她虽好奇自家娘子要拿这个黑木疙瘩做什么事,可也知晓不能问。
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但凡是手艺,都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师傅吩咐做什么,徒弟便去做什么,可不兴多嘴多舌的问。至于那之后徒弟能学到多少,学成什么样,那就是全靠个人的造化了。
程木槿吩咐完事之后就不再理会,而是自己来到桌前,取出了宣纸和笔墨,开始点点画画起来。
整个程家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丁点人声儿也没有。
程木槿画着画着就忘了时辰,等到墨枝从仓房寻木盆回来,告诉她已是到了午饭时候时,她才觉出肚子有些饿了。
墨枝也没有寻着木盆,就悄悄告诉娘子,仓房里旧东西太多,她只找了一小半,等着再去寻。又说她刚刚顺路去了一趟灶间,一个人影也没看着。她就又去了客堂,把早饭时没来得及收拾的碗筷归置清洗干净了,这才回来。
程木槿便微微点头,表示晓得了。
这也难怪。
只是一上午时辰,原本就日子过的勉勉强强的老程家,就又欠下了二百两银子外债。
二百两,不说是在平州小李村这样的贫瘠之地,就是放到京城里,那也是普通百姓或许一辈子也挣不下的巨额银钱,搁谁家里都也是了不起的大事。就像是一座大山压在头顶上,摊上了,哪还有人有心思洗碗做中饭,正常过日子?
她便吩咐墨枝取了剩下的几块糕点出来,主仆二人凑合着垫了一口。
整个下晌里,程木槿都在作画,除了偶尔停下喝口水润润唇,几乎没歇着。
墨枝安安静静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看着。
只见她家娘子画了一些物件儿,大多是圆盘式的,只有一些大概的轮廓,她瞧不出来到底是什么。
墨枝心思灵巧,便琢磨着或许关着那块黑木疙瘩也说不准。
按道理讲,这次程家出了这样大的事,也关碍着她家娘子的生计了,可她却一丝一毫也着急不起来。
墨枝也不晓得为什么,她只要看到她家娘子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就是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她都心里格外踏实,只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怕了。
一心里只信一件事,那就是:无论遇到什么难事,只要她家娘子愿意,就没有做不到的,她只管听吩咐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