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发来了信息。”贝当波澜不惊地回复道。
于是尼维勒立刻提出了反对意见:“这样会显着削弱苏维尔堡区域进攻部队的炮火支援强度。不过比起他们所开的这个危险的先例,这点问题倒不算什么了——我提醒您注意,司令阁下,他们在向我们提条件,换言之,就像商贩一样讨价还价,然而军人服从命令恰恰应当是无条件的!”
贝当长叹一声,疲惫地伸手撑着额头,片刻之后才回答道:“我不认为他们是在谈条件,只是建议罢了。”
“那么请允许我也表达自己的建议,我反对如此……放纵他们。”
“我们明天可以动用两百门火炮,总共25个营进行炮火支援,而军旗山阵地恰恰是杜奥蒙堡左近视野最好的前哨阵地,分给他们一些火炮无损大局。更何况杜奥蒙村沦陷,也就是电话基本畅通的时候,我们已有将一部分炮兵部队委派给他们指挥的前例。”
“这样吗?”
见尼维勒反对之意仍旧溢于言表,为了尽量争取这位后起之秀的支持,贝当只好又耐着性子解释:“由于军旗山的地形于我军有利,最高时曾有足足三个炮兵团,包括那支宝贵的海军岸防炮营,都被用于支援该阵地,这远远超出了军旗山今天所要求的规模。更何况,我本就打算将一部分火炮分配给他们指挥,只是由于军务繁忙而不慎遗忘罢了。”
既然贝当宁可自己背锅,都要“包庇”军旗山上的守军,尼维勒无话可说。他随意地挥挥手,示意贝当的副官去执行命令,然后这位器宇轩昂的年轻中将便告退回返了。
“好一副监军派头!”待尼维勒走后,副官气冲冲地向贝当抱怨。
“他本来就是霞飞派来的监军,那些狂热的进攻主义者是不可能相信我这个‘鼓吹’防御主义的胆怯者的。”
“但他至少应该对您有最起码的尊重。”
“尊重是别人给的,但归根结底是靠自己挣的。我两年之前还是一介小小的准将旅长,议会将我越次拔擢到上将军团长的位置上,固然有防御主义已被证明行之有效的原因,但也有以我制衡霞飞的考量。在尼维勒等人眼中,我还没有令人信服的军功。”
不过,如果明天军旗山守军能够奇迹般地拿下杜奥蒙堡,收复这一凡尔登筑垒地域的核心要塞,那么他贝当的名字必将响彻全国。到那个时候,即便是总参谋长霞飞也将不敢再轻易指斥他的指挥!
作为一个军事理论家,贝当此时也不免好奇德内尔会如何运用炮兵完成任务,因为在他眼里,即便有6个榴弹炮营,想攻克杜奥蒙堡亦非易事。毕竟纵使堡垒主体已经失去了防御价值,但堡垒周边堑壕沟壑密布,用炮兵彻底肃清盘踞其中的德军几乎毫无可能,还是需要步兵冒着枪林弹雨,再一寸一寸地夺下。
即便以最乐观的条件计算,留够最低限度的守军后,军旗山守军还能为进攻凑出一个团的兵力。这个加强团会在穿过德军炮火封锁线的过程中留下一个营,剩下两个营要先拿下外围阵地,再攻克杜奥蒙堡,还要顶住德军的反攻……
至于从苏维尔堡出发进攻杜奥蒙村,然后再进攻杜奥蒙堡的两个团,贝当认为他们能完成第一个任务就算不错了,要知道,德军在杜奥蒙村前丢下的尸体都快有一万具了。
贝当甚至无法找到理论上成功的可能性,难道电报中“相当把握”只是法军中惯有的夸大其词?英国首相阿斯奎斯曾如此讽刺英国陆军部:“陆军部上下有三种人,一种欺骗公众,一种欺骗内阁,还有一种欺骗自己。”这评价放到法军身上不也同样贴切吗?
每当想到这里,贝当便感到一阵无力。法军现在迫切需要一场改革,首当其冲的便是这自欺欺人的作风,其次便是指挥官忽视士兵待遇的风气!但谁来领导这场改革呢?
霞飞本人就是种种弊病的始作俑者,而巴黎守卫者加利埃尼已经被霞飞排挤出局,德卡斯特尔诺只想在霞飞之下大展拳脚。福煦和贝当自己现在还卡在军团一级,要是霞飞有心,还可以在军团之上再设立集团军或者战区之类的玩意,继续将二人排挤在军队核心之外。
而现在,贝当甚至没有足够的威望在自己的军团中做到如臂使指。
“将军,您不休息了吗?”
“现在几点了?”
副官低头看了眼手表,然后回答道:“已经快四点了。”
“距离进攻只剩一个小时了。”
“随便帮我找本书吧。”贝当掀开被子,从一旁的白蜡木椅子上拽过外套披上。
副官离开了贝当的卧室,很快便折返回来,手中拿着的正是战前风靡一时的小说《追忆似水年华》的第一卷:“这是114团的那个孩子留在司令部的。”
“嗯。”
贝当信手翻阅着这部小说,直到凡尔登前线的炮声突然间愈发猛烈。战斗打响之后,广播里德内尔呼叫炮击的声音几乎就没有停过。司令部里专门指派了一个参谋标记德内尔的炮击点,很快炮兵出身的尼维勒便兴奋地大叫起来:“这个戴泽南中尉真是个天才!竟然想到这样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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