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的德内尔几乎一路睡到了巴黎,又在混沌中稀里糊涂入住了后方的大医院,直到6月10日,也就是德军再度控制军旗山,侦察兵已然抵近苏维尔堡的那天晚上,才算是恢复了清醒。
随后,他便拆开了医院转交他的一封信,信来自巴黎城防司令部格兰维尔·费尔南德斯上尉,此人曾在贝当将军任33团团长时担任情报官,也算贝当将军心腹了。格兰维尔上尉告诉德内尔,他那老上司已经为德内尔“搞定了”凡尔登那边的事情,所以德内尔尽可安心养伤,过两天他会来探望。
德内尔不知贝当将军是恐吓了一番尼维勒,还是和那神人做了什么交易,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件事看来就告一段落了。第二天上午,格兰维尔上尉便来到了他的病房:“你恢复的不错,比我帮你办住院那天强多了。”
“抱歉,上尉。”德内尔端详了一番格兰维尔,“我完全不记得你。”
“那很正常。”格兰维尔笑道,“你刚来的那天看上去就像个裹带崩开了的木乃伊,抬担架的士兵都不敢相信自己抬了个活人。现在虽然还是精瘦,但至少嘴唇带点血色。这两天吃的怎么样?”
“承蒙关心,昨晚我才开始吃东西,不过医生不允许我吃很多,所以总是饿。”
“慢慢会好的,现在感觉如何,能不能外出活动一下?咱们简单聊聊。”
德内尔立刻下床,拿起拐杖慢慢跟在格兰维尔身后,两人就在走廊里寻了一个空病房。格兰维尔让德内尔在床板上躺着,然后留意了一下是否有闲人偷听,然后才虚掩房门,坐到了德内尔的身边。
“先说凡尔登那边的事,贝当将军已经敲打过尼维勒那个祸害,但为了消除隐患,你还是得替尼维勒背一下沃堡丢失的黑锅。我们会这么说,你出于骄傲自满的心理,向巴里富耶尔将军传达了过于乐观的军情,诱导尼维勒下达了全面反击的命令,这才造成了凡尔登前线的被动局面,你明白了吗?”
“嗯。”
“你似乎有些过于平静了,你真的听明白了吗?”
“我听明白了,上尉。”德内尔淡淡地回答道。
“你可知道贝当将军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避免法军高级将领间的分裂和内耗。”德内尔从容回答,“以及总参借题发挥,明升暗降,剥夺贝当将军的指挥权,让更多战士枉死。”
格兰维尔笑了笑:“不全对,避免分裂是真,但保住指挥权却是错的——贝当将军的指挥权已经被剥夺过了。”
“什么时候?”
“五月份,或者说更早一些。”格兰维尔摘掉军帽,捋了捋头发,“四月十九日的时候,霞飞将军把中央集团军司令德卡里上将调去从参谋部当闲职,贝当将军则继任这个集团军的司令官。交接在五月初完成,从五月二日起,尼维勒就是第二军团的代理军团长了。在前线告急之后,霞飞才不得不再派贝当将军到前线‘指导’。”
由于总参谋部实际上直接指挥各军团,因此所谓中央集团军司令部如同摆设,其司令官也几乎就是个荣誉头衔。中央集团军在法军中的地位人尽皆知,霞飞如此对待一个挽救共和国于危亡的将领,着实令人不齿。
“其实贝当将军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更好的保护你,你要知道,比起尼维勒的权势,将军在军中的根基还是浅了些,如果尼维勒对你怀恨在心,时刻惦记着想办法做掉你,贝当将军也很难一直护你周全,所以相较之下,还是咱们背个锅,就此揭过这事吧。”
说完理由后,格兰维尔又宽慰德内尔道:“你也不用担心前途会受什么影响,一来是人就会犯错误,而你在凡尔登的功勋实在太耀眼,太知名,足够掩盖掉任何‘瑕疵’,贝当将军绝不会让你的这份资本付诸东流;二来尼维勒也心虚得很,巴不得再没人提这事,所以不可能老揪着你的错误不放,别人自然更懒得管。”
“我明白。”德内尔仍旧无比淡然,“感谢贝当将军和您如此用心为我考虑。”
“客气什么,贝当将军完全把你当做自家子弟,我家弟弟在也凡尔登受过伤,你改善了医院环境,绝对算是他的半个救命恩人,都是自己人,就不要客气了。”格兰维尔上尉笑着拍了一下德内尔的肩膀,“你未来有什么打算?养好后还打算回一线吗?”
“是有这个打算。”
“好一个勇士。”格兰维尔称赞了一句,继续说道,“这样我们也有打算,你先在巴黎养好身体,再去正在重建的第95团报到,这个团的情况你也清楚,基本没什么人了。但陆军不可能放弃这个大革命时期就建立的团,就从第295团要来了塞佩尔中校和其他一些骨干老兵,然后再补充些新兵慢慢练着。所以你不用着急,听医生的话,他什么时候放人你再走——啊,我已经嘱咐院方尽量关照你,他们不会急匆匆地送你回战场的。”
“可能急的不是他们,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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