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府星君带着怀滢,直接到了后院的沙棠林。
在怀滢常爬的那棵树下,正立着个熟悉的身影。
疏朗温煦,淡然宁静。
怀滢脚下一顿,随即飞身而出:“仙君!”
仙君被撞得后退数步才稳住身形,他微笑道:“盈儿。”
从未有过的酸楚从怀滢心头漫过,眼泪应声而出:“仙君,你可算来了。”
仙君拍着她的背:“莫哭莫哭,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怀滢抱了好一阵,直到少府星君看不下去轻咳了一声,仙君才推开怀滢,问:“这些年可还好?”
怀滢满肚子委屈,可又无法说少府星君的不是,遂将脑袋拱进仙君的怀里不作答。
仙君见状,知道她是埋怨自己对她不管不问,便换了个问题:“你在这里也呆了些日子,觉得天界如何?”
怀滢嘟起嘴:“天界辉煌灿烂,美则美矣,可到底是不如大树林。”
仙君疑道:“怎么说?”
怀滢歪着脑袋想了片刻:“这里到处明晃晃的,照得人眼晕,再说,天界的人不好!”
一旁的少府星君闻言,轻斥道:“莫要乱说话。”
仙君意外,问二人:“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怀滢一到天界便被关在府里,并未去过多少地方,更没接触过其他人,能让她觉得“不好”的,也只有被天皇大帝威慑和被肖善之擒拿两件事。
少府星君一番解释后,仙君失笑,揉了揉怀滢的脑袋:“你也真是,怎能动不动就出手伤人。天界最重规矩,你以后也须得约束言行,不可不顾及他人,随意而为。”
怀滢抱住仙君的胳膊,撒娇道:“知道了、知道了,若非他们先惹恼了我,我是断不会与他们动手的。”
仙君无奈地摇了摇头。
少府星君见二人迟迟不说正事,出声道:“仙君,盈儿将去往右摄提任职一事,可还有商榷的余地。”
仙君一愣:“怎么,此事可是有什么不妥?”
怀滢没想到少府星君会替自己说话,朝他递了个满意的眼神,然后抢道:“我不想去右摄提!”
仙君不解道:“为何?”
怀滢便把听墙角得来的消息大致说了一通,意在表明右摄提是个乌烟瘴气的地方,最后又强调了一句:“何况,我若去右摄提当差,还怎么跟你回去?”
可仙君似乎只听到了前半部分,万分诚恳地应道:“我倒觉得右摄提是个不错的去处,既可以了解天界的职能,又能见识人间百态。你不是对人间的事物感兴趣嘛,刚好去瞧瞧。至于那些传言嘛……眼见为实,不足为信。”
怀滢偏执地摇了摇头:“可我想跟你回去……”
仙君见绕不过,只得语重心长道:“盈儿,你跟在我身边也有万年了,总要出来见见人、学学做事……”
怀滢知道,仙君这是不愿带她走。她也知道,如果没有正当的理由,他们这些小人物根本无法忤逆天皇大帝和紫微大帝的旨意。一张明媚的脸瞬间黯淡下去。
仙君看得不忍,想了想,哄道:“你瞧这样可好,若你能做好右摄提的差事,我便亲自去请帝君放你回来。”
怀滢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她哪里不知仙君的心意。
仙君见她许久不允,只得将人揽进怀中,揉着她发丝,发出长长的叹息。
怀滢贴着仙君的胸口,忽而想起,仙君已许久不曾主动抱过她。不想这久违的拥抱,竟是为了让她留下。念及此,她鼻子一酸,半晌后喃喃地念了声“仙君”。
“……嗯?”
仙君温柔的声音在怀滢头顶想起,她紧紧搂着仙君:“……我答应你,我去右摄提。”
院中的沙棠树花开正好,晶亮的黄白小花缀在密实的枝叶间宛如满天璀璨的繁星。徐徐微风吹过,花瓣飘零,洒满树下人的肩头袖矜。
少府星君朝仙君一礼道:“仙君,该走了。”
怀滢猛地仰起脸看着朝思暮想的人,眼里盈溢着水汽。
仙君慨然:“盈儿,我知道天界规矩诸多,你心中不喜,但凡事皆有因由,望你遇事忍让,三思后行,莫要让我担心……”他擎起一朵飘零的小花,低声浅吟:“花开自有花落时,莫赖东风,莫赖东风,且随缘而去。”
怀滢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可怜兮兮。
仙君迈出了一步的脚顿在原地,蹙眉看着拽住自己的一双手,不知该如何是好。
少辅星君上前两步,淡漠地对怀滢道:“你家仙君该走了。”
怀滢恍若未闻,只是将仙君的袖子攥得死紧。
少辅星君掰开她的手,硬将人扳着后退数步,独留仙君一人立那里:“……仙君,不可再耽搁了。”
仙君不忍地别过脸,随着一声长叹化作青光,划破长空,激得云涌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