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建德颇为无奈,这两人都是武痴,原以为与他们同行要商量一下今后天下大势,哪知道他们似乎并不在意未来的局势。转念一想,依照文搏性情大概是对于皇位归谁全不在乎,而宋缺则志在必得一般也不想多谈,显得窦建德夹在中间无能为力了。
文搏听得宋缺言语,笑道:“我距离道心种魔大成还差些火候,只是摸索到了魔极之境的边缘。倒是宋阀主得情忘情,如今又以天下局势作为资粮,想来突破在即了。”
窦建德耳朵竖起来,这天下局势怎么作为资粮?不等他插话询问,宋缺便直言道:“果然瞒不过邪帝,宋某人号称天刀,后来与阁下一战领悟天道,所谓天道,不过是损有余而补不足,说来是以万物为刍狗正合宋某人‘天道’理念,亦是我治理天下的根基。若想从中取得突破,这天下至尊之位,不论从我汉家血统还是天下苍生,亦或是宋某人的武道前途来说,当然是有兴趣的。”
窦建德悚然而惊,宋缺毫不掩饰的表露野心,别的缘由并不出奇,可这武道前途跟天下局势挂钩简直闻所未闻,让他不禁讶异于这些攀登武道巅峰的强者心性,也担忧自己能否取得文搏支持。
然而文搏摇头,似乎并不认可宋缺理念,他说起一桩见闻。
“文某不懂治国,倒是对于历史有些看法。有人认为王朝延续三百年已是极限。王朝初期百废待兴,明君贤臣打下江山自然想千秋万代,也没有比他们更强的势力掣肘因此整个王朝欣欣向荣。可是整个国家越往前发展,财富、资源就越向少数人聚集。他们或许是世家阀门也可能是藩镇豪强,这些少数人把持了大量资源,而和平带来的人口发展又因为资源集中在少数人手中,矛盾不断积累,最后到了食利阶层的人口数量超过了社会能够支持的极限,盘剥变得更加残酷导致下面人活不下去,那乱世也就开启了。”
文搏语气幽深显然感同身受,接着将问题抛给宋缺。
“宋阀主要以天道治国,无外乎是损有余而补不足,效法先贤固然不错,可这也未免太复古了。阀主难道不知道宋阀就是这个‘有余’,难道阁下要先对宋阀动手吗?”
宋缺一滞,犹豫片刻后只得坦诚道:“只怕不行,若是宋某人取得江山,宋阀上下齐心协力岂能不给他们回报?不过其余世家阀门难道不是‘有余’的吗?宰割他们便是。”
文搏笑着摇头,似乎对于宋缺的想法不以为意,反问道:“宋阀主这么做与杨坚、杨广何异?说来就是在原有的架构上把突出来的那些‘强枝’剪去补充‘弱干’,我相信阀主的手腕足以压服那些世家门阀,可你百年之后该当如何?”
宋缺冷然道:“宋某人的刀未尝不利。”
“哈,宋阀主高见。”文搏仿佛看到了那位开局一个破碗打天下的雄主,那人也是以强硬的手腕和屠刀镇压了一世,可是结果如何后人皆知。只是文搏不好以后世人物作为例子,直接说道:“那时候宋阀就是天底下最大的‘有余’了,没有旁人牵扯,宋阀主百年之后那些宋阀子弟或许一开始还能谨守教训兢兢业业,但是往后他们就会成为最强大而且无人能制的食利阶层,以宋阀主的眼光当然看得到,这时候不知天刀尚利否?”
窦建德旁听这番对话一时哑然,他是穷苦出身,二三十岁还在乡间劳作,能有一头牛帮着耕田在这个时代已经家里算是条件不错了,如何不知道那些世家门阀怎么对底层百姓敲骨吸髓。
可是当他成为一方领袖之后虽然极力控制个人享受,以身作则的要求属下清廉但是也不得不出于大局考虑对那些投靠他的世家弟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换取世家的支持。
文搏直白而残酷的点出当宋缺成为天子后面临的局面,窦建德设身处地换做自己在那个位置,也不可能做到更好。或许窦建德能以身作则约束身边的人,但是他死了之后那些成长在蜜罐子里的后代怎么可能对黔首感同身受?
想到这里,窦建德似乎已经看到未来局面,他的子孙就像现在那些凶残的官吏、豪强一样压榨着和以前窦建德一样的穷苦百姓,然后那些百姓终于不堪其辱揭竿而起……
窦建德狠狠地打了个冷战,竟是根本想不到破局之法,这个问题就像文搏所说的周期律,前人做得最好也就汉家四百年江山,实则两汉都能算作不同炉灶起家。
而宋缺更是一时默然,他苦思冥想陷入窒碍,最终不得不仰天长叹一声,问道:“不知邪帝有何赐教,能为宋某人解惑,破开这王朝周期律?”
文搏诚恳的说道:“倒是有些办法延长这个周期,也正是文某现在让圣门去做的。无非是提高亩产、改良水利、发展产业之类,这样百姓生活改善能供养的食利阶层就更多,这个周期随之也能变长。这些办法无非是拾前人牙慧,只是圣门对于底层百姓更加了解,更擅长这些‘奇技淫巧’所以得心应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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