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能在提醒着她离开,但如果尘十羽真的遇到了什么麻烦,正需要人帮助,她也不能一走了之。因此在短暂的挣扎后,她仍是抬手敲响了门。
紧接着,那股异常气息就像是察觉到了她的到来,突然间消失不见了。但留给她等待的时间却比以往都要长久,久到甚至令她产生了房间里根本没有人的错觉时,门才无声的滑开,走廊上的光线与室内交汇的那一刻,一只眼睛就在门缝里直直的望定了她。
尘十羽就这样一言不发的凝视着她,刘海垂落下深深的阴影,衬得下方若隐若现的眼眸像一口黑洞,没有神采,没有情感,不像是一个人在打量另一个人,倒像是冰冷的机械在剖析一具骨架。
又是数息过后,他朝旁边退开了两步,一只手始终都搭在门把手上,那条门缝在他的默许下稍稍扩大了一些。这不是欢迎客人的宽度,仅能容人勉强进入,而房间内的其余景象,则依旧被隐藏在莫测的阴影中,怎么看都像极了一个陷阱。
尘十羽把选择给了她,她可以就此离去,不再追问,留下同伴独自承担未知的风险;或者是,自愿走入门后的不祥。
这一回叶云烟没有犹豫。她在第一时间就没有退却,现在亲眼见到了尘十羽的异状,自然更不能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先前分享情报的聚会时,他分明还是好端端的,在玩家们分开的这段时间里,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其他玩家也会出现相同的情况吗?这种异变还会不会加剧?当她发现啮噬族可能具有灵智,它们的诡计似乎也正式向她掀开了狰狞的面纱!
门在她的身后关上了。
房内一切如常,熟悉的布置停留在她上次拜访的样子,回旋在各处的气息都很干净,并没有激起她的灵魂警觉。厨房里还飘来了阵阵饭菜的香味。这个环境本身并没有异常,那么异常的源头就只能是——?
叶云烟下意识转头望向尘十羽,此时他仍是以那副僵硬的姿势从她身边经过,那拖沓凝滞的步伐令她心生出一种无力感。这种无力是因为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如果是有形的敌人,尚可以一战,可是现在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的诡异,却是某种更加庞大、也更加令人窒息的东西。
事实上,当初她听百里寂说起,他正在计划认主啮噬族王者,借助它的力量,来实现对宇宙海的侵略,并说其他魔族早晚也会这么做,她心头就曾升起过相似的感觉。
那仿佛是,自己所认知的秩序正在轰然崩塌,她焦虑的奔跑、呼喊,想提醒所有人注意这个错误,想联合他们一起对抗这份不断扩大的扭曲。然而其他人却只是微笑着告诉她,一切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不对劲的人是她。
再接着,触目所及,一个接一个的,越来越多的人都开始露出了那个无比平静,却又无比瘆人的笑容。他们在疯癫中取得了共识,汇入失序的洪流,成为了疯癫的一部分。
最后,所有人都疯了。而他们当中唯一还清醒的你,孤立无援,无处可逃。
叶云烟此刻所体会到的,就是“作为一个正常人,正在见证着同伴们慢慢疯掉”。
她不知道尘十羽是怎么了,被附体,被蚕食神智,甚至是——一个最恐怖的念头划过她的脑海——被替换……尽管通过灵魂感知,她所得到的反馈是:他还是尘十羽,但在经历了这一系列不可思议的事件后,她已经连自己的感知都没法完全相信了。
“……十羽,”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能做什么,最初踏进这扇门的勇气,在落进那层触摸不到、却无孔不入的黑暗后,仿佛也逐渐的被稀释了。于是能够宣之于口的,就只剩下一个苍白的问题,“你还好吗?”
尘十羽终于说话了。
“为什么会不好?”
他的声音也压着一层沉沉的浊气,无数碎小的砂砾滚过他的喉咙。
“你只是觉得,我和你认知里的我不一样,就断定是我不对劲。为什么你不想一想,有问题的也许是你对我的认知呢?”
“我问你,如果你见到的我一开始就是这样,你还会觉得我奇怪吗?”
如果尘十羽本来就是一个阴郁的人……叶云烟顺着他的话想了想,那她的确不会觉得维持“常态”的他很奇怪。不过,他们也就不会成为朋友。她可以接受有人就是这样的性格,但她却不会亲近这样的性格。
“所以了,人们所热衷的友情游戏,本质上都是利益交换罢了。”尘十羽接着说下去的话,刚好紧扣着她的心声,“被公认的‘很好的性格’,只不过是能让大多数人有利可图的性格。却从来不会管那个人到底愿不愿意,心里快不快乐。”
“除非从一开始就摆出生人勿近的脸,否则那些或多或少从他这里得到过好处的人,就会给他贴上一个‘好人’的标签,堂而皇之的向他索取更多。如果有一天他想要拒绝,就会有人顶着关心的幌子对他说:‘你看起来很不对劲啊’、‘你不应该是这样的’、‘真没有想到你是这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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