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封军报的羊皮卷边角还沾着银矿特有的硫磺粉末,墨迹被渗入的汗水晕染开:
“寅时三刻,朱提主矿道坍塌,三十七根撑柱尽毁。
矿工二百余人埋于地下,仅救出伤者十九。
清点尸首时,发现三具着蜀军皮甲之陌生死者,无腰牌,唯靴底沾辽东赤壤。
另,矿监账房焚毁前,曾见‘晋’字封皮册簿飞扬……”
司马伦的指尖在“辽东赤壤“四字上重重一划——曹魏与辽东公孙氏交战多年,此土唯魏军斥候会沾染。
第二封以药水加密的绢书,经烛火烘烤后浮现蓝字:
“营中战马饮澜沧江水后,半个时辰内暴毙。
军医剖验,肠胃内嵌磁屑,遇铁器则聚如蚁群。
取江水蒸炼,得银亮结晶,置于铜板上竟蚀出‘建兴十四年少府监’字样……”
“少府监?”司马伦冷笑。那是黄皓掌管的衙门,专司宫中器物铸造。
第三封竟是一块撕下的袍角,血迹书写触目惊心:
“味县驿馆遇袭,九名汉官皆被箭贯喉。
暴民悬尸城门,箭羽黑红相间——确为无当飞军制式。然箭杆接茬处有鱼胶痕,此乃洛阳弓坊技法……”
袍角背面还粘着半片符纸,朱砂符文与司马伦怀中辟毒符一模一样——这是司马懿亲赐,全天下唯父子三人持有。
子时刚过,建宁死牢最深处传来铁链挣动的闷响。
司马伦掀开帐帘时,三名“暴民死囚“已被铁钩贯穿锁骨吊起,血顺着精铁链滴入下方炭盆,滋滋作响。
其中一人头颅低垂,右耳后却隐约露出半截未烧尽的刺青——虎豹骑独有的豹首徽记。
“撬开他的嘴。”司马伦指尖轻叩刀鞘。
亲兵将烧红的铁签抵上囚犯脚心,焦臭味弥漫间,那人突然抬头,竟咧嘴一笑:“少将军...可认得此物?”
他舌底翻出一枚青铜符节,正是三日前银矿坍塌时失踪的朱提矿监令符!
“将军,俘虏招了。”亲兵统领禀报道,甲胄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那几名假扮蜀军的死士,临死前喊的是洛阳官话。”
司马伦冷笑,指尖摩挲着从尸体上搜出的铜符——符面“虎豹骑”三字被刻意锉平,但符纽的星纹却是曹魏军器监独有的标记。
“陈骞这是要逼我屠尽南中啊…”司马伦无奈的道,
他猛地掀翻沙盘,南中山川的模型轰然崩塌。
藏在底盘夹层的一页密信飘落,上面是司马懿的亲笔:
“若蛮不可制,则尽诛酋首,嫁祸姜维。”
民变已蔓延三郡,若放任不管,南中将彻底脱离掌控。
可一旦血腥镇压,蜀汉“抚夷”的国策便成笑话,朝中清流必群起攻讦。
按兵不动?司马伦指尖叩击案几,目光扫过南中舆图——若放任民变蔓延,蛮族与汉民的仇杀将彻底撕裂蜀汉后方。
届时,即便司马懿能封晋公,得到的也只是一片焦土。
而成都清流必弹劾司马氏“养寇自重“
姜维可借平叛之名南下夺权,陈骞的谣言将彻底坐实丞相府暴虐;
大开杀戒?他握紧佩剑,剑柄缠着的犀牛皮已被冷汗浸透。若效仿当年诸葛亮平南手段,屠尽参与暴乱的寨子……
这样做的风险是蛮族幸存者必投曹魏,永为边患;
“仁德“面具破碎,司马懿晋公之路将遭天下唾骂;
黄皓姜维可借机煽动朝野,反诬司马氏谋反;
请援成都?司马伦盯着那封盖有父亲私印的密信,突然冷笑。若向刘禅求援,等于承认自己无能。更可怕的是——
姜维若率无当飞军南下,兵权恐易主,黄皓必趁机安插亲信入南中,父亲的布局将功亏一篑。
烛火噼啪爆响,司马伦突然盯住铜灯——灯座底部,赫然刻着个微不可察的“骞”字。
“传令。”他声音沙哑如磨刀石,“明日午时,公开处斩三十名暴民首领。”
亲兵愕然:“可那些人是被煽动…”
“再秘密释放其家眷,”司马伦折断手中铜符,“告诉她们——指使货郎散播谣言的,是成都黄门令黄皓。”
当夜,一队“商旅”悄然离营,马鞍袋里装着从蛮族祭坛搜出的青铜铃铛——铃舌上缠着的布条,绣着与黄皓寿衣同款的万寿纹。
建宁城外校场,三百名被俘蛮兵跪伏于地,脖颈系着浸过桐油的草绳——这是南中部落表示臣服的古老仪式。司马懿端坐将台,身后“汉“字大旗在燥热的风中纹丝不动。
“斩!”
随着司马伦一声令下,刀光闪过,却仅有十颗头颅落地——皆是陈骞安插的魏军死士。余下蛮兵战栗间,忽听老丞相温言道:“余者,赦。”
被赦者愕然抬头,发现斩首的“蛮兵“尸身流出的血泛着诡异的蓝紫色,与真正蛮族战士的鲜红血液泾渭分明。
郡守府内,司马懿亲自为归顺酋长斟酒。
“朱提银矿,仍归各部开采。”他指尖轻点崭新的矿契,羊皮卷角落印着“晋”字暗记,“每产百两,留三十两为部落军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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