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全旺同样为这些事情烦恼着,前不久召开的田县三级干部会议上,自己把整个田县经济形势分析得透彻到位。今年,是坚守年,坚持,就是胜利。他给田县的大小企业打着气,能坚持到年底,就有希望。他甚至想起某句电影台词来:“只要坚持,就有希望。”可是,如何坚持呢?金融部门,紧缩了银根,整个市场需求,严重下滑,大量职工下岗失业,已经定局,他们要工作,要吃饭,孩子要上学,老人要就医,一切的失际问题,让他这个小小的父母官昼夜不宁。
“抓大放小”,是田县县委下决心定下的方案,“放小”好说,有关的文件已经下达,对于个体小企业,集体小企业,小的股份有限公司,政府采取了减税政策,以刺激其发展,期待能带动部分就业,实现一些税收。可从搜集上来的情况来看,效果几乎为“0”,市场的整体萎缩,使得小企业同样开不足马力,减免的一点税收,又早已被一些乡镇、一些职能部门很快以各种费用形式给填充了、填实了,甚至远远高于往年。他见到了程二海,也见到了苟正松,人家这些煤老板手里,都有一本“翻天账”,反映出来的部门收费、干部贪腐问题,触目惊心。
“抓大”?王全旺自己都笑了,在田县,恐怕也只能是一句空谈了,哪儿还有大个头企业可抓啊?最大的田县化肥厂,死了;其他十几个国营企业,死了;引以为傲的田县地方国营煤矿,如今只剩下苟延残喘的达摩岭煤矿和牛儿店煤矿了;赵新亭的一纸厂,过了春节后,同样没有开几天门,便又停产了,听说还和皮同之要打官司了,估计又是社员股金的事。
怎么办?王全旺自己问着自己,甚至使出了浑身解数,也理不出个头绪来。他甚至也想学以往的老书记、老县长,召开一个务虚会,利用群策群力,解决田县目前存在的问题。可他又怕开这样一个会议,因为,这些老干部会拍桌子大骂干部作风的。他敢肯定,第一个站出来的,将会是苏君成,非要逼问如今的经济形势是如何造成的?在他们这一代人的观念里,经济形势差,是因为政治形势差造成的,他们不可能考虑国际经济大环境的。或许,如今之经济,不再是那么简单的,靠个人的感情就能解决得了的,即便是老爹,不也退避三舍了吗?不也让兰子采取了租赁经营吗?他自己,不也从实质性的商品经营,转向了智力经营吗?
就在王全旺看着报纸,没有头绪的时候,苏君峰被秘书领进来了。王全旺并没有表示出过多的兴奋或者反感,也没有热情地站起身来迎接苏君峰,而是苦笑一声,说道:“叔,不中啊,人家银行不给咱这么多钱啊,就是政府举债,也不行。人家说了,咱这个化肥厂,不符合产业政策,他们是不可能出巨资扶持一个渐渐退出市场的没落企业的。我看,咱爷俩还是实际点,看看能不能切割出一块资产来,改制、转产,解一下燃眉之急。”
苏君峰听出来了,对于自己提出的恢复生产方案,王全旺还是认真地看了,并为自己落实了,可是,没有办法。这是国家产业结构调整的结果,对于化肥企业,是只能减产,不能增产的,尤其是各县的小化肥厂,是不可能让重新开工的。
苏君峰叹了一口气,说道:“切割改制,是断臂疗伤的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最后方案,可,即便如此,也没有人愿意投资啊?”
王全旺同样叹了口气,说道:“招商引资,喊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田县,如今的名声可实在不好啊。叔,这两天,正被几个医院的事,闹得头大呢,要不,有关田县化肥厂的事,咱等两天再说。你啊,也不用再找辰昌了,俺哥俩一样,如今成了救火队队长,对于田县,也只能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了。”
苏君峰没有再坚持什么,正要离开的时候,王全旺淡淡地给他说了声:“叔,你的手续,我已经安排占义给你转到县政协了,你,还是县里的正处级干部嘛。回去给俺婶说一声,不用再跑了。还有,听说长胜家里,又生孩子了,要是俺婶去西安,就把俺文玉姑送回老家吧。”苏君峰没有回头,走了。对于孩子们,他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