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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毅闷哼一声,一拳打在了桌子上,“如今师父生死不明,叶叔一家皆战死,我还有什么颜面回去面对景将军和父亲。”

御林军将那条被炸毁的大街清理干净,在下面找到了叶清池面目全非的尸身,吴毅又寻了一口棺椁,亲手将叶清池放了进去。

“这该死的蒙军。”一向寡言木讷的贺霖,此时也忍不住痛骂。

“可有回信给景将军?”魏子舒问道。

“在你们来之前,我已经命人回信了。”吴毅低着头,昏暗的烛光打在他额前的碎发上,一张脸晦暗不明。

景柒坐在一旁,闷不做声,今日他除了寻找着辛颜之外,心里始终还挂念着另一个人,可他几乎是找遍了整个北荆关,二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一点痕迹也没留下,这让他不得不怀疑,他们是不是被蒙军俘虏了?

“如今我军元气大伤,不知何时才能休养过来,好在蒙军已退,这场仗是我们赢了。”

“赢了又有什么用!”吴毅握紧了拳头,痛恨自己没用,连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

吴柔、吴云霄、叶知山、叶行舟、叶清池,还有数不清的北燕将士,他们都死在了边关,大家是保住了,可他们的小家呢,他们也是父母的孩子,兄长的妹妹,他们的亲人再也等不到他们了。

“别……”贺霖不会安慰人,但看到吴毅如此痛苦,他还是拍了拍吴毅的肩膀,缓缓吐出两个字,“节哀。”

翌日,吴毅派出去送信的士兵连夜赶路回到了屏山关。

“报~~~”

“启禀太子、景将军、吴将军,北荆关没有失守……叶家军全部战死,叶将军与其子的尸体被找回,景宴将军……不知所踪。”

“什么?”姬北棠震惊之余,连忙看向一旁的景煜。

吴亮在听到好友一家皆战死后,他张大了嘴,身体向后倒去,幸得身后的顾垚扶了他一把,吴亮呆呆的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这时,景泗急匆匆的朝这边走来,他手里还握着暗影卫刚传回来的消息。

“主子,暗影卫传回消息,北荆关……”

景泗看到众人的表情,便已猜到他们已经知道了。

在听到辛颜出事的消息时,景煜心里跳出的第一个念头是什么,震惊?心疼?都不是,是后悔,后悔他当初为何不拦下辛颜;是痛恨,痛恨自己无能。

景煜强忍着心中的悲痛走上前,面对着将士掷地有声的说道:“发战报到京都!”

“燕关、屏山关、潼屿关与北荆关均已守住,叶将军一家骁勇善战,不幸战死,另,景宴将军拼死抵抗,生死不明。”说完便喷出一口鲜血,向后倒去。

众人:“景煜!”

景泗连忙上前搀扶,景煜挣扎着起身,沙哑道:“传我令,蒙军已退,即日起班师回朝!”说完晕倒在景泗怀里。

姬北棠担忧的看了景煜一眼,转头道:“传大夫过来主帐一趟,景将军晕倒之事不可外传,如若让我发现,军法处置!”

很快,景泗等人将景煜抬回帐中,不一会儿,陶大夫带着绯竹和药箱来了。

二话没说,陶大夫走到床前,抓起景煜的手腕便给他把脉,良久后,他朝众人道:“他没事,急火攻心而已,休息休息便好了。”说完,陶大夫便带着绯竹就要走。

“等等,陶大夫,要不你还是给他开点药吧。”姬北棠拦住二人道。

即使面对太子,陶大夫也丝毫不留情面,他毫不客气的说,“太子殿下,他又没有其他的病,这药乱吃,也是会出人命的。”

闻言,姬北棠也不恼,“那您这里有没有治心病的药,或者安神的也行,总之你给他开一点。”

“这……”

陶大夫转头看向吴亮,吴亮沉着脸,重重的点了点头。

待得到吴亮的肯定后,陶大夫这才应下,“请太子殿下放心,药,晚些时候我让绯竹送来。”

“有劳。”姬北棠微微点头,目送陶大夫和绯竹离开。

二人刚走,床上的景煜便猛地睁开眼,他挣扎着站起身,却被一旁的姬北棠摁了回去。

姬北棠以为景煜要去寻短见,于是大声吼道:“阿煜!你清醒一点,事已至此,你得振作起来!”

“是啊,景煜。”顾垚红着眼,显然刚刚是偷偷哭过了,“阿颜她……”一句话没说完,顾垚红着眼,转身掏出帕子擦着眼泪。

景煜笑着看向他,打趣道:“谁说我要寻短见了,战报还没写呢,我得赶快将蒙军退了的消息传回京都。”

只是,众人都知道,他这是在强颜欢笑,他将悲伤深深的埋进心底,不想让众人看到。

“要不我替你写吧?你不是还……”

景煜连忙打断姬北棠,“北棠,让我亲自写吧,叶将军一家的事,说到底也是我的错,我作为镇国将军,没能及时识破蒙军的阴谋,致使北荆关孤立无援,落得个与敌人同归于尽,回去后,我会向皇上请罪。”

“好吧。”姬北棠深吸一口气,“回去后,我也会像父皇请罪,我作为太子,没能尽到太子的责任。”

说完,姬北棠先一步走了,随后吴亮也跟着走了,景泗看了景煜一眼后,也跟着出去。

偌大的帐中,只剩下景煜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那里。

日光透过淡黄的营帐,像一把利剑将光明与黑暗隔绝,景煜的身形恰好立于黑暗中,他低着头,似是在看地上的那团光圈,也似是在想念一个人,那个人就像是太阳,照亮了他。

景煜抬脚踏进光明,身影一晃来到书案前,他坐下后,修长的手指拿起一旁的狼毫笔,飞快的在纸上写着什么。

直到他将所有事都写在上面,在他将要写下“辛颜”二字时,手中的狼毫笔却久久停在半空中。

寂静无人的帐中,狼毫笔“啪嗒”落在了桌子上,桌前的人忍不住掩面痛哭,一向对所有事情都显得很是冷漠的景煜,在这一刻,却哭的像个孩子。

守在帐外的景泗,在听到里面传出隐忍克制的哭泣声时,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他还从未见过他的主子如此哭过,就算是小时候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