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遇到了几位同样怀揣梦想、奔赴雒阳的寒门士子,大家萍水相逢,因共同的际遇和目的地,很快熟络起来,结伴而行,互相照应。
张谦:来自并州雁门,父亲是个戍边小卒,战死后家道中落。他身材魁梧,性格豪爽,言谈间对边军腐败、将官克扣粮饷深恶痛绝。他赴考,是希望能从内部改变军队积弊。
王克: 豫州颍川人,家中薄有田产,但受当地大族排挤,屡不第。他学问扎实,尤其精通《尚书》,为人略显拘谨,但眼神中透着对公平机会的渴望。
“此次天子开科,不论门第,是我等百年难遇之机!定要奋力一搏!” 他的话,道出了几人的心声。
孙茂:家中行商,略有余财,供他读书。他见识较广,消息灵通,路上常说起各地见闻和雒阳逸事,但也隐隐透露出对世家子弟的羡慕和对考核竞争的忧虑。
同是天涯沦落人,几人在篝火旁谈古论今,互相切磋学问,讨论时政,倒也驱散了不少旅途的孤寂和现实的阴霾。
李儒的见识和沉稳,以及对凉州边患、吏治腐败的深刻剖析,常令同伴折服。
然而,李儒也敏锐地察觉到,在看似融洽的氛围下,竞争的压力如同无形的丝线,已然悄然绷紧。
尤其是提到那些早已抵达雒阳、有家族背景支持的世家子弟时,孙茂眼中的羡慕和王克眉宇间的凝重,都说明前路绝非坦途。
历经近一个月的风餐露宿,跨越千山万水,当巍峨的雒阳城墙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李儒和他的同伴们都忍不住驻足,发出长长的惊叹。
那巍峨的城墙,用巨大的青条石垒砌而成,绵延十数里,望不到尽头。
城门楼阁飞檐斗拱,气势磅礴,宽阔的护城河波光粼粼,吊桥放下,车马人流如织,喧嚣声浪隔着老远便扑面而来。
这才是真正的帝国心脏!与凉州的荒凉、沿途的凋敝相比,简直是两个世界。
踏入雒阳城门的那一刻,李儒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巨大的城门洞仿佛吞噬一切的巨口,又像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户。
城内景象更是令人目不暇接。
笔直宽阔的御道可容十数车并行,两旁店铺鳞次栉比,酒旗招展。丝绸、漆器、香料、珍玩……来自五湖四海的奇珍异宝琳琅满目。
身着锦缎华服的贵人乘着香车宝马招摇过市,仆从如云。
市井之中,商贩叫卖声、艺人表演声、车马喧嚣声混杂在一起,汇成一片充满生机的鼎沸人声。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气、香料的味道,还有一种属于大城市特有的、混杂着人气的暖意。
“这就是雒阳……”
张谦张大嘴巴,喃喃自语,王克紧张地整理着自己的衣冠,生怕显得过于土气,孙茂则眼睛发亮,四处张望,寻找着熟悉的商号标记。
李儒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心中激荡着兴奋,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如此繁华的帝都,其根基却在动摇,他想起了凉州的黄沙、合阳的哭泣、沿途的流民……这金粉繁华之下,掩盖着多少疮痍?
一行人在太学附近寻找廉价客舍时,与一群鲜衣怒马的年轻士子擦肩而过。
那些人个个头戴进贤冠,身着上好的蜀锦深衣,腰间佩玉,谈笑风生,旁若无人。
其中一人瞥见李儒等人风尘仆仆、衣着寒酸的样子,嘴角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
“呵,又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泥腿子,也妄想登天子堂?”
哄笑声中,那群人扬长而去。张谦气得脸色通红,拳头紧握,被李儒和王克死死拉住。
连寻找落脚之处都充满艰辛。
太学附近的客舍早已被富家子弟或提前打点的士子占据,价格更是高得离谱。
好不容易找到一处简陋的大通铺客栈,掌柜也是鼻孔朝天:“就这条件,爱住不住!要清静?要单间?去朱雀大街那边啊!只怕你们住不起!” 话语间的势利,令人心寒。
“雒阳居,大不易。”
王克苦笑着摇头。现实的压力,远比旅途的艰辛更令人窒息。
考核的日子终于来临。
宫墙高耸,禁卫森严。
来自九州四海的士子们,无论出身贵贱,此刻都换上了最整洁的衣衫,
李儒深吸一口气,排着队,目光平静地扫过四周。
他看到了无数张年轻的面孔,写满了紧张、期待、自信或忐忑。
有像张谦、王克这样目光坚毅的寒门同伴,也有更多衣着光鲜、神态倨傲的世家子弟。
他们三五成群,低声谈笑,显得游刃有余,无形的壁垒,在进入考场前就已悄然划分。
考场设在太学宽敞的明伦堂内。
一人一席一案,间隔分明。
空气中弥漫着墨香和压抑的呼吸声。主考官乃是当朝三公之一的司徒胡广,副考官若干,皆面容肃穆,目光如电,巡视全场。
考题公布:
论当今边患频仍、吏治疲敝之根源与靖边安民之良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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