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凉也没想到,这个书房老板还是个熟人。
当初朱庸烧了他们家书坊,还打断了他一条腿,被请到朱雀门口的时候感觉已经活不了多久了,没想到现在看起来还年轻了二十岁。
“贤夫人,圣夫人,凌公子,舒姑娘。”程凉挨着指了一遍,“别叫错了。”
刘掌柜这会儿才看到站在沈宽背后跟程舒说小话的皇帝,腿软得更是站都站不起来。
狗根好心拉了他一把:“老刘,夫人们想看你的雕版。”
刘掌柜连连点头:“在……在后院呢!你几个哥哥领着大家在干活,有一批货,今儿晚上就要出。”
狗根跟老刘挺熟悉,直接带着程凉她们就往后院去了。
刘掌柜哗哗哗的抹着汗水,赶忙跟在了后面。
第二进的院子被矮栅栏分成了八个小格子,每个格子里有两个光膀子男人在干活。其中一个托着一块铜板排字,另一个用已经排好字的板进行印刷。另外还有三个四处游走的人,应该属于监工,同时他们也将每个格子里印好的书页收起来,送到前院的房间去。
程凉走近拿起一块字模,然后整个人的表情变得惊讶起来,她转手递给了沈宽。
沈宽直接叫了起来:“这是……”
“嘘——”
程凉赶忙伸出指头堵住了她的嘴,背后的刘掌柜显然是松了口气,但很快又垮下了脸。
狗根也听见他们说话了,笑了笑:“刻的雕版只能用在一本书上,不同的书得要不同的板。每个书坊掌柜都想要把板上的字拆开反复用,只是一直没有人成功。其最难的地方就在于这字模的材质。
木刻的费工,遇水易烂,算起来还不如版刻划算;泥刻的太软容易变形,而且容易脱色,毁坏纸张;刘叔这字模刚成功时,其他也有书坊模仿,有的用铜有的用铁。铜字倒是也能用,但成本极高,不是寻常人家用得起的;而铁字则根本烧不化,黏在板上想取下来都没办法。
现在这天下就只有刘叔一人知道这字模的配方。就连刘家几个哥哥好奇想要偷看他做字模,都被狠狠打了一顿呢。刘叔说了,这方子到他死,才能挑一个儿子传下去……”
“刘掌柜,我要去看你的母模。”程凉转过身,严肃的说道。
刘掌柜面皮子疯狂的抽动起来,每一根头发都在抗拒,他很想拒绝,但是不敢。
“放心,你带哀家去看,哀家就不断你财路。”程凉觉得自己说得很和蔼,但刘掌柜还是啪唧一声跪在了地上。
那三个巡视的小伙子被惊动了,连忙向这边跑来:“爹!你们是什么人!”
刘掌柜胸膛剧烈起伏,挣扎着爬起来,冲儿子们吼道:“有你们什么事,干活去——请,请夫人,公子,姑娘跟……跟草民来,来吧。”
他颤颤巍巍出了院,走到对面的院门口,回头看了眼程凉身边那些下人。
程凉会意:“你们都留在外面,就我、贤夫人、凌公子和阿舒四人进去。”
刘掌柜咽了口唾沫,还是觉得人有点多。
但这四个人都不是他得罪得起的,他哆哆嗦嗦开了门,领着往前走。
这边的院子的布局一样,前院也有八个格子,格子中各自放着几排字模,没有人操作,看起来就更加清楚,从巴掌大的字号到拇指肚大的字号都有。
刘掌柜站在二进院的门口,脚下像是生了根似的。
程凉忽然又开口道:“好了,不用进去,你这完整的一套有多少个字?”
刘掌柜像是脱力般倚在了门框上面,他扯着嘴角,勉强应道:“一套是一千五百个字,大部分的书都能印。”
“哀家想要向你订做三百套字模,将字数增加到三千个字,你愿意做吗?”
刘掌柜愣了一下,忽然爆发出了巨大的勇气:“太后,这字模的配方是草民医生的心血,除了犬子,谁也不能给。您要是非要强抢,不如现在就杀了草民!”
程凉被他吼懵了,她哪句话说了要抢他配方?
咱这不是在谈生意吗?
沈宽倒是明白刘掌柜的意思了,她暗自叹了口气。
陋习之一的祖传秘方,传着传着就真成了秘方,除了死人,活着的没一个知道。
他现在摆明了是打算把这玩意当作传家宝,想要把字模的配方捂在老刘家,世世代代只给他老刘家挣钱。
但问题是这个技术很关键,她们之所以没有自己开发,单纯是害怕因为外来者干涉引起灾祸,而不是不知道活字的配方。
而且这就是个哥伦布竖鸡蛋一样的技术,一旦思维打开,很快就能弄出来,他凭啥觉得自己就能藏得住,还能世世代代的藏住。
“刘掌柜,圣夫人是在给你谈生意。”沈宽好言相劝,“你瞅瞅你这小作坊印书,就是每个月印个一百本,也就挣百十来两银子吧。卖字模,一套就能挣几百两。朝廷还可以跟你签长契,十年之内,所有的字模都从你家买。一年做个两三百套,那就是五六万两银子,靠你印书可得印十几二十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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