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使者,如今已经开始春耕,那些百姓不回去种地,等到秋天吃什么?”
“我没有不让他们回去种地,我是说再增加工钱,总会有人挤得出时间。”
“那更不可能,朝廷拨给你的预算已经很多了,再增加,再增加全国别的事儿都不做了,就修坝?”
“元槐,你不要成天跟着我阴阳怪气,太后是让你监督都水监的银子去向,但不是让你处处为难我的。我萧舜臣做了十几年官,一文不该拿的钱都没拿过,这些钱都是治河必须的!”
“巧了,我元槐做了十年县令,又做了一年多户部的官,过手的银子可不比萧使者少。你萧使者还有新衣穿,我元槐可是连新的裤衩子都买不起。”
萧舜臣深深吸了口气,不知道这有什么好自豪的。
“元槐,你不肯替我们追加拨款,误了治水的大事,你负不起这个责!”
“银子都是朝廷的银子,每一分都要用在刀刃上,就连太后乱花钱,我元某都敢死谏,有什么负不起这责?大不了就拿了我的人头呗。”
萧舜臣觉得自己遇到了一生之敌。
他本来很坦荡,自己又不贪,不怕元槐来督察都水监的银子。真正相处起来却发现,他发现他和元槐的矛盾完全不在于贪不贪这件事上。
此人无论是论清廉正直,还是尽职固执,都跟更胜他一筹。
两人共事半年,他天天都在挨参,元槐写折子还快,当天事当天写,都不用过夜的。
萧舜臣以前不懂,处处都追求圣人之言,但真正做起事来,才明白需要变通的地方很多。
治河跟做一个小县的县官不同,涉及到很多的州县。
有的官员不明白治水的重要性,有的百姓已经在大坝上修了房子种了地,有的河务官员吃得肠肥脑满,为了隐瞒自己的过错,想尽办法阻挠他们修河。
萧舜臣越来越觉得,只学圣人之言,是治理不了这个国家的。
他一边跟元槐吵架,一边转过街角,脚步猛地一顿,竟然愣在了原处。
元槐还在哔哔,也没看路,一头撞在他背上,揉着鼻子愤然吼道:“走就走,停下来干什么。有病啊!”
萧舜臣只觉得自己心头翻涌起各种各样的情绪,有段日子没有梦见的血色又再次浮现在了眼前。
他忍不住哽咽起来,疾步冲向步兵衙门的石狮子,然后砰一声跪了下去。
元槐大惊,姓萧的疯了吗?
楚宁也被吓了一跳,她站在石狮子旁边等程舒出来,还没站多一会儿呢,怎么冲出个大叔,啪唧就跪她面前了?
“你是燕山兄弟的女儿吧。”萧舜臣哽咽着问道。
楚宁一愣,逐渐也想起了这人是谁,她的表情冷了下去,退了几步,站到石狮子的屁股后面:“萧使者行此大礼,楚宁可受不起。”
“我……”萧舜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冲动就已经跪在了门口。
两人面面相觑,就连元槐这种情商为负数的男人都感到了深深的尴尬。
“太后驾到!”
好在解围的人来得还算及时。
程凉从马车上走下来,也充满了惊讶:“萧舜臣,你在干嘛?”
“太后!”萧舜臣扭动膝盖换了个方向,“萧舜臣恭请圣母皇太后圣安。”
元槐和楚宁也赶紧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元槐(楚宁)恭请圣母皇太后圣安。”
程凉将三人的表情收在眼底,除了不明白楚宁怎么出现在洛阳之外,其他的倒是都有数了。
她冲萧舜臣抬手:“站起来。”
萧舜臣老老实实站了起来,目光却不受控制的转向楚宁方向。
“萧舜臣,你不在黄河边治水,跑到洛阳步兵衙门来干什么?”
“臣……”萧舜臣又跪了下去,把春耕导致修河缺人的事情说了一遍,“臣想步兵都统借人。”
“哦,那你直挺挺跪门口是干嘛?展示你的诚意,还是未卜先知知道哀家要来?”
萧舜臣又看了楚宁,一眼,楚宁昂着头扭向了一边。
“哀家正好也要去见步兵都统,你跟哀家一起来。”程凉看了眼秦政,示意他先进去找程振武他们,自己要教育一波手下。
秦政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萧舜臣看着楚宁欲言又止,程凉直接插进两人中间,催促他:“快些走。”
萧舜臣终于是什么都没说出来,老老实实跟在了程凉身后。
步兵衙门很大,去校场和去衙门本来也不是一条路,程凉走了没多远就停了下来。
“你一会儿不许再去找楚宁。以后没事也不要主动去见她。”
“为……为何?”萧舜臣大吃一惊,哐一声跪倒在地,刚才就充满眼眶的眼泪终于是大颗大颗的流了出来,“臣就是想要跟她说……”
“说你害得他家破人亡很是抱歉是吗??”程凉低头看着他,“可这些话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若是你这一跪能让她父亲活过来,兄弟家人团聚,哀家便是押着你也要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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