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衣巷，曹家。
黑无常带着荞荞隐在半空，等着床榻上的曹大郎咽气。
荞荞晃着小短腿儿，凑近盯着生死簿抄本上曹大郎的名字看。
只见黑色的字逐渐变红，像血染似的。随着下方传来痛哭声，一个红色的叉出现在红字旁边。
曹大郎死了。
鬼魂自尸体上飘出，茫然地左顾右盼，当看到自己的尸体时，固执地想钻回尸体里，妄图重新活过来。
一般这种时候，鬼差便会出手，引导鬼魂入地府，清算今生罪孽因果，该下地狱下地狱，该投胎投胎。
不过，今天为了蹲守鬼煞，黑无常没有动作，任由鬼魂重复做着扑进尸体又被弹出来的无用功。
荞荞绷着一张小脸儿，握着吊坠严阵以待。
“来了。”黑无常感觉到一股不属于自己的鬼气缓缓从窗户口飘了进来，他戳了戳荞荞的背，示意她往下看。
只见一团黑雾似活物一般，从窗户钻了进来，半点停留也无地直奔曹大郎的鬼魂。
方才还动作十分灵活的鬼魂这会儿却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眼睁睁看着黑雾朝他冲去。
就在黑雾即将撞进曹大郎的鬼体之内时，突然有数百锁链从天而降，封锁四面八方，将它围困其中。
黑无常心念一动，锁链收拢，回到他手中。
一同被带回来的还有那团黑雾。
荞荞伸手过去一抓，清楚地捏到黑雾中还有东西，触感十分熟悉。
她干脆将里面的东西抓了出来，定睛一看，红黑交缠，正是鬼煞。
荞荞还记得第一次抓到鬼煞的时候，鬼煞还是灰蒙蒙的一团，像只躲在暗处的小老鼠。
后来，袁夫子体内那团不明物，想来也是鬼煞，不过变成了红灰交缠的雾气，且能完美地藏在人体内，荞荞都没认出来。
现在，鬼煞借助鬼气，又变了一番模样。
荞荞盯着鬼煞看了会儿，偏头看向黑无常，“小黑，能不能用一个鬼煞引出其他鬼煞呀？”
黑无常一边操控勾魂链锁住曹大郎的鬼魂，一边反问：“你想把鬼煞当鱼饵？”
荞荞点点头，上回将蒋舒城体内的鬼煞消灭之后她一直有点后悔来着。
“除了鬼煞本源之外，这些鬼煞只是壮大本源的棋子，帮本源猎食的工具，几乎没有神智，留着没用。”
闻言，荞荞拿着吊坠往鬼煞上一按，干脆利落地消灭了它。
“走吧，下一处。”
黑无常宽袖一卷，带着荞荞去下一个地方。
宁安城内生活着几十万人，每日皆有数人因为各种原因去世。因为死亡时辰基本不同，倒是方便了黑无常赶场。
黑无常带着荞荞走了十八户人家，不仅是城内，还有周围的村庄，只有一户人没有引来鬼煞。
一人一鬼坐在房梁上，又等了一刻钟都不见鬼煞来，黑无常这才动手将魂魄勾上来。
“这家人有什么特别之处吗？”荞荞盯着底下悲声哭泣的人看，为什么鬼煞不来呢？
“去下一处。”黑无常用鬼气带着荞荞赶路，猜测道，“或许不是这户人特殊，而是鬼煞本源察觉了什么，不再派鬼煞出来猎食。我们接着看便知道了。”
荞荞“唔”了一声，小手拍拍黑无常的胳膊，“小黑，你也好聪明。”
黑无常瞥她：“也？”
“小白比你聪明。”
黑无常：“……”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那个穿裙子的家伙比我聪明？拼鬼龄都是我大，老谢还是我教出来的。真要论起来，我可是他师父。”
荞荞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小白竟然是小黑的徒弟啊。
她眨巴眨巴眼，疑惑道：“那你为什么打不过小白？”
黑无常一噎，眼珠子转向一旁，“我那是让着他。当师父的愿意让着徒弟，不行吗？”
荞荞瞅着他，吐字清晰，“下次我见到小白，我要把你的话告诉他。”
黑无常：“……”
第十九个死者住在城内，是个孩子，失足跌进井里淹死的。
黑无常带着荞荞站在檐下，盯着从井底飘上来的鬼魂，等鬼煞出现。
两刻钟后，毫无动静。
荞荞蹲在地上，两手托腮叹口气，“小黑你猜得对，被本源发现了。”
黑无常熟练地将鬼魂勾过来，与其他鬼魂放在一处，低头看向荞荞，“还有三处，去吗？”
“去。”荞荞站起来抖抖腿，被鬼雾一裹，接着赶路。
但接下来的三处地方，皆无鬼煞出现。
黑无常轻笑一声，看得荞荞满脑袋问号。
“小黑，都没抓到鬼煞，你怎么这么高兴呀？”
“阎君曾推算过鬼煞本源藏匿的位置，不在宁安便在青州。老谢去了青州，有崔判同行，我们两边同时动作。青州那边，没有一处扑空，这表明什么？”
黑无常低头看着荞荞，荞荞挠挠脑袋，“表明……宁安城的鬼煞更聪明。”
“可以这么说。”黑无常点头，接着问，“为什么宁安城的鬼煞更聪明呢？”
“因为……”荞荞皱起小眉头努力地想，嘀咕道，“因为什么呢？”
黑无常让小姑娘想了一会儿才道：“因为它们距离本源更近。”
“啊！”荞荞明白了，“本源是力量！跟鬼鬼一样，更强才更聪明。”
黑无常：“不错。”
“小黑，我们去抓本源吧。”荞荞抓住黑无常的大手，双眼亮晶晶。
“此事须禀明阎君，由阎君定夺。”黑无常看着荞荞正色道，“鬼煞本源不同于寻常鬼怪，其与地府联系颇深，你切不可轻举妄动。”
荞荞噘了噘嘴，乌溜溜的眼珠子转过一圈，小手背后，脚丫子踢着路面，没有答应。
这副模样黑无常不要太熟悉，在荞荞没投胎之前，阎君每次教闺女，荞荞都是这副模样，然后下一刻就会搞事，他们所有鬼跟着遭殃。
最严重的一回，荞荞差点把地狱给拆了。
也正是因为那次，沉寂多年的深渊再次有了动静，没多久，荞荞的魂魄就出了问题，不得不入人世轮回。
黑无常蹲下来，盯着打不过骂不得的小祖宗，满怀期望地问：“你没有想着自己去找鬼煞本源打架对不对？”
荞荞眨巴眨巴眼，咧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黑无常：“……”
他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