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做这些的时候,她精致无暇的脸上仍是柔和的、果决的,或者狠厉的。
哪里露出过这副魂不守舍的神色?
“妈,你说。”
梁望蹙着眉催促了一句。
时应兰手指一顿,算算时间梁齐鸿也快回来了,她深吸一口气,深深地定定地瞧了一眼梁望,张了张嘴,眸光转开望向窗外天边漂浮的云,开口说道:“帮我查个叫柳长生的人,五十岁左右,最近才刚回国,是个书法家。”
嗓音缥缈,难舍嘶哑。
梁望眉宇间狐疑更重。
姓名、年龄、身份、动向。
他妈对这个叫柳长生的人……很熟悉?
不,再看她明显已经开始慌乱的神色,梁望直觉,这个柳长生跟自己亲妈之间,别有一番隐情。
可,到底是什么呢?
梁望忽地眨了一下眼睛,遮住眸底浓浓升起的兴味,爽快地应下。
“没问题,我让人尽快去办。”
“要保密,特别是你爸。”时应兰收回放空的目光,看着他再三强调。
梁望眸色深深,点头保证。
没过五分钟,梁齐鸿从医生办公室回来了。
甫一进门,梁望就发现梁齐鸿的脸色比刚出去时好了些,想必是从医生那里得了好消息。
果然,梁齐鸿淡笑着安慰起了时应兰:“医生说了没大碍,接骨手术做的也很成功,阿望身体底子好,恢复的很快。”
时应兰扶着他坐下,闻言做出一副大松一口气的样子,点头说:“嗯,那我就放心了。”
*
医院外。
黑色宾利从地下停车场出来成功地汇入车流。
深秋天黑的早,眼下不过四点多,光线就弱了下来,西方天幕草木灰与暗橙相接,沉沉霭霭一片。
车厢里一片静谧。
乔乔跟梁孟峤并排坐在后排,左手被他握住,手背上是一层干燥些微粗糙的暖意。
乔乔垂眸盯着梁孟峤的手瞧,他手掌宽大手指修长,刚好将她一只拳头包裹住握在掌心里。
过了好一会儿,乔乔突地说道:“他有心脏病,命不长了。”
他,指的是梁齐鸿。
刚才,乔乔特意仔细观察了梁齐鸿的面相和气息。
嘴唇暗紫,面带衰亡之气。
梁孟峤被窗外霓虹映衬得华彩灼亮的眸子忽地顿住,倒没有怀疑乔乔的话。
其实,关于梁齐鸿的身体他多少知道些消息,只是没想到会活不长了。
“大概多久?”
梁孟峤听见自己问,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着,不见丝毫纷乱。
乔乔想了想,给了个期限:“短则半年,长则一年。”
照刚才的面相看,也就是半年多了,若是之后治疗得当,说不定还能活个一年出头。
而且,乔乔直觉,梁齐鸿还能活多长时间,关键取决于他身边那朵老白莲。
想到这,乔乔便如实说了自己的想法,风轻云淡却字字珠玑:“他还能活多久,就看时应兰想让他活多久了。那个老女人,绝不是表面那么柔弱无害。”
梁孟峤微微颔首。
时应兰有多少城府,他自然是知道的,小时候还在她手上吃过几次亏。
接下来,两人又陷入沉默。
乔乔没问梁孟峤要不要她出手给梁齐鸿医治,首先,她是不愿意的。
别的不提,单就刚才梁齐鸿张口闭口辱骂梁孟峤,且看梁孟峤的目光跟看仇人一样,梁齐鸿这人已经被她写上了黑名单,不踩一脚就已经算她仁慈,念在他跟梁孟峤的血缘关系上大发慈悲了,还要她去救?
其次,人跟人之间都是相互的。
从小到大,梁齐鸿先是间接害死了梁孟峤的母亲和外公,而后梁孟峤这个正经嫡出的儿子被梁齐鸿在夺了孟家产业之后就当一颗弃子给扔了,且这么多年对时应兰母子加害梁孟峤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毫不顾念父子亲情、伦理纲常。
这样的一个父亲,就算是一颗钻石镶的心也早给伤透了。
或许,早在梁孟峤躺在大雪纷飞的山涧,麻木、虚幻地望着苍白的天等死时,甚至更早时候,梁齐鸿在他眼里心里就只剩一个名字以及这个名字所带来的耻辱和血仇了。
眼下即使梁孟峤眼睁睁看着梁齐鸿病入膏肓不治而亡,乔乔也不觉得有何不对。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傍晚的京城道路上车水马龙,路边的商场店铺闪烁着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彩渐渐升腾点亮,行人匆匆,转瞬即逝。
这样一座繁华的城里,每日每夜,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着各种各样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其实呢,归根结底,不过是千篇一律的两个字——
悲或喜。
梁孟峤身处高位,外人眼里的他无上荣光加身,金钱地位、名利美人唾手可得。
可他们谁知道,在这之前,他怎样从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少年一步一步匍匐攀登,“成功”这条布满荆棘的路上,留下了多少他的血汗或者那些永不为人知的黑暗里静静沉淀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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