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文和的策略,确实能解虫族大军之困。”
沮授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沙哑,目光扫过众人。
“但诸位有没有想过,我们大军的消耗,又该让谁来承担?”
他顿了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哪怕我们在北境、南疆开辟了无数的屯田,那些新开垦的土地连头茬庄稼都还没熟,真能支撑起上亿人的嚼用吗?”
“去年关中大旱,河南水灾,本就折损了三成收成,如今再添这无底洞般的消耗……”
“还有,那些闪烁着寒光的刀枪剑戟、披着坚甲的战骑、呼啸破空的强弓硬弩,这些武器装备,还有锻造兵器的铁矿、冶炼的炭火、运输粮草的车马……其余的消耗,又该谁来没日没夜地生产?”
沮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显然已是急火攻心。
“在我看来,咱们的极限,就是养活一千万大军!”
他重重一拍案几,案上的茶盏都被震得跳起。
“超过这个数量,百姓们就算勒紧裤腰带,把最后一粒米、最后一块布都献出来,也根本无法承担供给大军的任务!”
“到时候,怕是要天下大乱!”
沮授的话像一块巨石砸进死水,让众人的心情越发沉重得喘不过气。
原本,面对那些外壳坚硬如铁、口器锋利似刀、潮水般涌来的虫族,朝堂上下的压力就已如泰山压顶。
可现在,一个更棘手的难题。
如何填饱上亿张嘴巴、武装起上亿双手,明晃晃地横在眼前。
军队的供养,到底该如何解决?
谁也无法想象,让前线那些浴血奋战、铠甲上还沾着虫族腥臭体液的将士们。
在流血、流汗之后,还要因为缺衣少食而流泪!
若是连最基本的吃喝都满足不了,他们拿什么握紧兵器,对抗那些悍不畏死的怪物?
再者,谁都清楚,以后的大战只会更惨烈,武器装备还得不断升级。
或许要锻造能劈开虫族硬壳的重斧,或许要研制射程更远的强弩,甚至得琢磨能抵御酸液喷射的特殊铠甲。
这每一样,都得需要更多的铁匠、木匠、矿工,更多的劳力!
可华夏的总人口就摆在那儿,不过三四亿。
再刨去蹒跚学步的孩童、白发苍苍的老者、操持家务的妇人,真正能拿起锄头耕种、抡起铁锤锻造的壮劳力,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两亿。
如今,靠着这点人力,应付虫族源源不断的进攻,勉强守住防线,或许还能支撑。
但若是想反攻,想最终彻底解决掉这帮该死的虫族,甚至占据它们的星球,那兵力必然还要成倍增加。
到那时,整个华夏怕是要被榨干最后一丝力气,连田埂上都找不出一个能扶犁的汉子了……
可以说,这一场大战,根本就不是一场旗鼓相当的较量!
而是虫族依仗着铺天盖地、仿佛永远杀不尽的数量优势,像拍苍蝇似的碾压着大唐的防线!
每一次虫族冲锋,都像黑色的潮水漫过堤坝,唐军将士拼尽全力砍倒一片。
转眼又会被更多的虫群吞没,连喘息的间隙都奢侈得要命。
就在众人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苦思冥想该如何破局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司马懿缓缓起身。
他先是整了整衣襟,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谦和,对着主位的段攸深深拱手行礼。
那姿态恭敬得挑不出半分错处,这才用一种不疾不徐、却带着穿透力的语调开口。
“臣认为,贾太尉和沮司徒说的都对!”
一句话先稳住了两边的情绪,帐内的紧绷气氛似乎松动了些许。
“所以当务之急,我们应该绞尽脑汁,想办法让工坊的铁锤抡得更快、让田地里的庄稼长得更壮,如何生产出堆积如山的物资,才能喂饱、武装起我们的大军! ”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但臣以为,破局的关键不在我们华夏人自己,而在那帮从天而降的那些异人身上! ”
“如果能够拧成一股绳,有效地利用那些异人。”
“让他们管理良田,打造武器装备,甚至生产普通百姓所需要的物品!”
“我认为,他们的效率,远远超过我们治下的百姓!”
听到司马懿这番话,在场的众人像是被一道惊雷劈开了迷雾,纷纷抬起头。
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彩,连一直紧锁的眉头都舒展了几分。
段攸的脸上更是漾起欣慰的微笑,他原本还暗自嘀咕,这司马懿怕是又要藏着掖着,不肯轻易显露锋芒。
却没想到,这小子今日竟如此干脆,准备大大方方展露他的才华了。
段攸心里跟明镜似的,司马懿这是看透了眼下的局势。
若是再继续蛰伏,事事退让,他早晚会被排挤到权力的边缘。
到那时,别说实现胸中抱负,恐怕整个司马家族都会像一粒尘埃落入大海,悄无声息地泯然于众人!
而今,唯有抓住每一次机会,不断证明自己的才能与忠心。
替自己分忧解难,才能站稳脚跟,让家族在这乱世中站稳脚跟。
唯有如此,他那深入人心的“狼顾鹰视”的阴鸷人设,才能像被阳光驱散的晨雾般慢慢被打破。
段攸指尖轻轻叩了叩案几,缓缓点了点头,眼底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对于司马懿今日的表现,他确实打心底里感到欣慰。
毕竟,在外界那些不明就里的人看来,司马懿“噬主背恩”的流言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像附骨之疽般黏在他身上。
可他段攸,却比谁都清楚司马家骨子里的品性!
之所以他从未想过打压司马懿,更不曾将其边缘化,甚至动过彻底解决掉这个“隐患”的念头。
便是想借着这份包容,让天下人都瞧瞧他段攸的度量!
让那些潜藏在暗处的人才明白,我段攸用人,从不凭一己好恶任性而为。
令行禁止,便如墨线量木般依法治人;
设身处地,便如春风化雨般以宽容人;
扬人责己,便如推功揽过般以功归人;
论功行赏,便如明镜高悬般以奖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