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漫坐在医院的长椅上，低着头，一滴泪无声滑落，光影刚好照出她的影子，和这滴泪掉下来的轨迹。
“云漫？”
一道熟悉的冷沉声音响起。
云漫转头看过去，看见就算戴着口罩她也能一眼认出来的祁慕。
云漫现在心情不太好，她不想去分辨这个祁慕是主人格还是副人格。也不管主人格还是副人格，她都不想说话。
所以她只是看了祁慕一眼就收回视线，继续呆呆地坐在长椅上，低着头。
从祁慕的视角来看，云漫就像是被一圈圈的乌云笼罩着，跟平常的她有很大区别。
所以祁慕只迟疑了三秒，就抬脚朝云漫身边走去。
他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来，冷硬的语气稍有放缓柔和，但还是显得比较生涩，“是检查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云漫没说话，还维持着低头的姿势。
祁慕只能继续说：“你这么年轻，不论有什么病症，检查出来就去治疗，不会有太大问题。”
几句话一说，就算云漫再不想分辨，她也能分出来，现在控制身体的是主人格。
虽然不知道他过来有什么意图，但毕竟不是坏事，人家还这么关心她。
云漫叹口气道：“不是我，是我外婆。”
祁慕眸光一闪。
是老人啊，那就不好说了。
既然祁慕都关心云漫，那么云漫多少也得有点表示。她问：“你呢？你来医院干什么？”
祁慕微垂眼眸，沉默一分钟后才说：“我来研究我为什么会有双重人格。”
这个问题瞬间吸引云漫的注意，她脑海中甚至迅速闪过几个血腥画面，比如主人格想把副人格“杀掉”。
这太严重了，云漫暂时抛开外婆的病，急忙问道：“你该不会是想剔除掉副人格吧？
“其实我觉得你也不用那么排斥他，他人很不错的，他那种性格你没有，他可以帮你塑造这方面的影视角色。
“到时候观众会发现你千人千面，演技怎么这么棒啊，对于你来说不是锦上添花吗？”
云漫这番话说得又急又快，祁慕静静听完后看向她，“你很担心我的副人格消失？”
云漫张了张嘴，本来想反驳，但她看着祁慕那双眼睛，还是承认了，“是。”
与其让主人格有被欺骗的感觉，还不如大大方方地说出来。至于这么说会不会又搞僵他们的关系，那就看天意吧。
不过祁慕倒是没有云漫想象得那样生气，他看起来还是很平静。
他又抛出一个问题，“那在你看来，你觉得哪个人格才是真正的我？”
云漫很惊讶，她没想到祁慕会问这个问题，“真正的你？”
“嗯。”
“唔。”云漫摸着下巴，皱眉想了想，“对于普罗大众来说，‘真正的你’应该就是你现在的样子。
“副人格也跟我说过，他不喜欢工作，不喜欢自律的生活，也不喜欢被束缚，他只喜欢在可以享乐的时候出现。
“所以当你的意识控制这具身体的时候，应该是大多数吧？”
祁慕很敏感地提问，“你说那是对于普罗大众来说‘真正的我’，那么还有一些特殊情况呢？”
云漫嘿嘿一笑，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移了一点，她这点小动作被祁慕尽收眼底。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云漫先给祁慕打个预防针，“我觉得你不是会看你粉丝超话的类型。
“那你肯定不知道，在你的粉丝群体里，有一部分人只喜欢副人格的性格，不喜欢你的性格。所以在这些人眼里，真正的祁慕就该是副人格。
“对于我而言，说实话，我一开始也的确更喜欢和副人格相处。你很高冷，很有距离感，让人难以接近，也难以相处。
“你别误会，我说的难以相处不是说你人不好，相反，你是个很优秀也很好的人，但正是因为你的这份优秀和好，才会让人生出畏惧。”
云漫说的每一个字，祁慕都认真倾听。
等她说完，祁慕淡淡应了一句，“我知道。”
“嗯？”云漫没明白过来他说的知道什么。
“我知道我会让人产生距离感，这正是我想达到的效果。”祁慕抬眸望向云漫，“你的话还没说完。你说你一开始更喜欢和他相处，那么，现在呢？”
“现在？我觉得和你像这样聊聊天也不错。”云漫扬起一个微笑。
这时候，她真的庆幸只有主人格可以看到、听到所有事，不然她这么说要是被副人格听到了，以副人格的性格，估计给不了她好果子吃。
祁慕对云漫的回答没什么反应。
两人又沉默地坐了几分钟。
祁慕突然说：“我想搞清楚，到底哪个人格才是真我，又或者，两个人格都是我，是不一样的我。”
“当然都是你啦。”虽然云漫对双重人格不了解，但她也知道这是一种精神疾病。
副人格的诞生，一定是主人格不堪承受什么痛苦或者折磨，才会衍生分裂出来的人格。
不过这么一来，就说明祁慕以前曾经经历过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才会让他有两个人格。
云漫有点好奇那是什么，说不定对她攻略祁慕有奇效。不过这种程度的秘密，以她目前和祁慕的关系，那是绝对不可能知道的。
祁慕垂着眼眸，他看起来居然有点颓废，说出来的话也充满自嘲的口吻，“即便都是我，那也有主次之分，就像奴隶之于主人。”
云漫震惊，“什么？你怎么能这么想？什么叫奴隶！你跟副人格之间都是相互平等的，他不是你的奴隶，你也不是他的奴隶。”
云漫真的没想到主人格会这么想。
难道是因为他一直在工作，在自律，在当一个完美的三金影帝，比起每次出现只顾着吃喝玩乐的副人格，他才会觉得自己像奴隶？
说起来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
云漫甩掉这些想法，劝道：“你听我说，你不要这么想，你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如果你不想面对这些事，那就适当放手，把身体交给副人格，让他去面对。
“你也不用什么事都保持完美状态，只要是人都会犯错呀，不可能有完美的人存在。”
云漫担忧地看着祁慕。
通过今天这番对话，她觉得主人格有很大的心理问题，是那种分裂出副人格都无法解决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