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老人江河日下的悲惨模样,马修什半是心酸岁月、半是物伤其类,却在嘴上不依不饶地嘲讽道:“无畏的白骑士怎么也成了病魔缠身、枯骨嶙峋的老登?恕我直言,您也是时候该把肩上的担子交给我们这些年轻人了。”
亚诺什的眉头猛地抽搐一下。
“哼,不懂尊老爱幼的小娃娃,吃过的盐尚没有老夫杀的敌多,也配挖苦老夫?”
马修什耸肩:“但我还有时间,但您的时间显然不多了。”
“你说得对,是时候放手了。”
“我劝您……啊?”马修什的话被堵在了嗓子眼。
美貌的异族侍女搀扶着老人躺回床板。
他倚着床靠背,深沉的眼神打量着进退失据的马修什,不紧不慢地开口:“马修什,你的父亲,还有你父亲的父亲,都曾经是我的对手。你们一家人永远支持一个外国人做国王——我想知道,如果是你,你会将这个国家带向何方呢?”
“奥地利的拉迪斯劳斯。”马修什斩钉截铁。
“哼,不出所料的答案,可否告诉老夫,你为何选择那个无依无靠的孩子,而非正值壮年的弗雷德里克陛下呢。”
“就是无依无靠的孩子,才好。”
马修什坐在床边,语气逐渐激动。
“在你们马扎尔人眼里,我们斯洛伐克人永远是被征服者,是少数,王国中央没有我们的位置,决策不尊重我们的选择。”
“但如果是外国人做国王呢?如果马扎尔人也丢掉了王位,让德意志人来统治我们,哪怕斯洛伐克人得不到应有的地位,你们也得陪我们一起当二等公民。我宁可跪一个少不经事的外国孩子,也不会向马扎尔人屈服!”
“好了好了,年轻人冷静一些。”亚诺什的冷淡如一盆冷水浇灭了他的热情,“你还真是和你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怪不得是父子。”
“……总之,这就是我的决定,也是我祖祖辈辈的理想。要么还我们独立与自由,要么让外国人当国王。”
马修什一屁股坐在床上,眼中唯有坚决。
“没有第二种选项。”
“你会选择一个德意志人成为我们的国王,然后呢,你要如何凭让一个孩子去抵抗如日中天的突厥人,如何让他压服强大的公爵们?”
“这我早有想法。”马修什精神一振,开始念叨起他筹划多年的计划,“有了哈布斯堡的国王,王国便可以背靠大树好乘凉,皇帝陛下不会坐视同族的盟友覆灭,一定会倾力支持我们抵挡南方的敌人。但不要波兰人做国王,波兰人太强大了,而奥地利弱小的多,不会起吞并我国的心思……”
“我国?”亚诺什似笑非笑地重复了一遍。
马修什的脸陡然涨红:“干、干什么了?我是斯洛伐克人的领袖,也是王国的封臣,考虑一下王国的利益有任何问题吗?”
“没,继续讲下去。”
“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了。”
“那就去做吧,反正老夫拦得住你一时,拦不住你一世。”
“你说真的。”
亚诺什躺回床上,闭目休神:“真的,还有,不许动老夫的儿子。”
马修什走后不久,追随他数十年的老臣走进了房间,低声问:“大人,这样真的好吗?”
“单靠老夫抵挡不了异教徒……以卵击石的结果你看到了,这不是第一次惨败,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亚诺什长出一口气,“波兰人、日耳曼人、克罗地亚人,还有瓦拉几亚人……唯有所有人齐心协力,王国才能在异教徒的进攻下存续下去,计较一个小国王是讲德语还是马扎尔语?老夫没有这份闲心了。”
塞奥边境线,谢尼察村。
三千塞尔维亚大军尬在边境线上整整两周,陪着山对面的奥斯曼人喝西北风。哪怕杜兰德国王再好的脾气,也耐不住长时间的对峙,对他们这样穷得惊天地泣鬼神的国家而言,比吃败仗还要痛苦。
马雷克一口咬定“转机就在眼前”,杜兰德国王也只能硬着头皮陪他等,反正已经浪费了这么多粮食,就不介意再多浪费一点,属实给他好好上了一节论“沉没成本”的课。
除去给临近的领民煽风点火,让倒霉的塞尔维亚贵族切身体会先进的摩拉维亚经验外,基诺申科夫没有一刻不在联系维也纳的艾伊尼阿斯主教,把前线的情报详细地汇报上去。
其实他也不愿枯坐干等,奈何杜兰德国王所谓的“三千大军”简直是三千叫花子,放眼望去,找不见一副完整的盔甲。他当年的农民起义军尚且拥有一百多套盔甲,杜兰德居然敢大言不惭地说这是“王国精锐”。
不是,大哥,你是农奴还是我是农奴?
基诺申科夫根本不敢让他出动。
“波西米亚军迷路失联,波兰军游而不击,我奥地利才是抗突厥主力,但再坚持下去就要全军覆没了。是战是撤,请中央给一个确切的命令。”
请愿信送出不到四日,基诺申科夫就收到了艾伊尼阿斯的亲笔信,一时既激动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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