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若不然我们还是先退守,再想想其他办法。”裴不了看着城楼之景,十分焦灼。
残阳如血,将城楼的影子拉得很长,枯槁的骆驼刺在风里瑟缩,天地间一片苍黄寂寥。
萧明月立在雪地中,衣裳沾了霜华,却依旧挺拔如松。她望着城楼顶端那面绣着狼头的玄旗,赤月剑紧握手中,黑白曜石在暮色中泛着冷光。“要退,也该是城上的骨都侯退。”她声音平静无波,眼底却凝着寒潭,“既不肯束手,便休怪我无情。”
话音未落,赤月剑竟直直刺入了躺在雪地里的陟兰王子心口。
尸身早已僵冷如石,剑锋入体只发出沉闷的“噗”声,并无半滴鲜血涌出,唯有凝结的暗红血块,随着剑身抽出黏在剑脊上,落在雪地里碎成齑粉。
这死寂中的钝响,比喷薄的鲜血更令人心悸。
裴不了惊得后退半步,喉间发紧,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宋言见状,忙伸手去握萧明月的手腕,指尖刚触到她微凉的肌肤,便被她的回眸逼得顿住。
这哪里是渺渺该有的眼神……
冷得就像西境雪山万年不化的寒冰,无半分温度,无半分情愫,全然不似往日那个笑靥清甜的小女娘,倒像个淬了毒的修罗,陌生得令人心悸。
城楼上,骨都侯气得浑身发抖。
他本是王庭贵胄,此番亲率部众南下,却眼睁睁看着弟弟陟兰殒命,如今尸身还遭此折辱,胸腔中怒火几乎要焚毁理智。
“萧明月!你这个女人!”
他掐着花玲珑的脖子,指节泛白,却不自禁地有所松动。
萧明月抽回长剑,凝冻的血块顺着剑脊滑落,在雪地上砸出细碎的痕迹。她抬眸望向城楼,声音穿透风雪:“你若再不放人,我便砍下他的头颅,悬于城前,让他连全尸都留不得。”
骨都侯神色微动,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草原人信奉天神,最重天寿全尸,陟兰身为漠北王子,若死无完尸,传回去他难辞其咎。
身旁副将见骨都侯有所退缩,急忙劝阻:“王子,这萧明月不过是虚张声势,陟兰王子已死,她手中再无筹码,反倒这两个女人是活质,该是我们挟持她!”
“不是的!”蜷缩在一旁的瓦瓦突然出声,小小的身子缩了缩,却还是鼓起勇气喊道,“明月姊姊向来言出必行,她真的会这么做!”
副将狠狠瞪了瓦瓦一眼,一把揪过她的衣领拖到城墙边:“陟兰王子已死,可你的人尚在我们手中,究竟是谁在威胁谁!”
萧明月唇角泛着冷笑,转头对身后的霍家骑士道:“取火把来。”
霍家骑士应声上前,递过一支燃得正旺的火把,橘红火焰在寒风中跳跃,映得她眉眼愈发冷冽。
“你们敬天畏神,毕生所求不过长生全尸。”她缓缓举起火把,离陟兰尸身不过三尺,“你既不顾手足之情,我便将他挫骨扬灰,让他魂魄无依,永世不得归乡!”
火把的热浪炙得雪地微微消融,城楼上的骨都侯脸色骤变。漠北王庭规矩森严,若是让阿克耶知晓自己未能护住弟弟,还使其死无完尸,即便他是王子,回到漠北也难逃重罚。
“住手!”骨都侯嘶吼出声,声音里满是不甘与焦灼,“我放人!不许动我弟弟的尸首!”
身旁副将急道:“王子!不可啊!放了人,我们此次南下便一无所获了!”
“那是我弟弟,又不是你弟弟!”
“王子!陟兰王子已经死了,我们现在有两个活的人质,只要不松手,她就不能拿我们如何!”
“住口!”骨都侯唾沫星子横飞,咬牙切齿道,“开城门,放人!”
***
骨都侯一声令下,瓦瓦立刻挣脱副将的束缚,她跑到花玲珑身侧为其解绑,口中不停唤着:“玲珑,你没事吧?”
花玲珑大口地喘着气,止不住地干呕。
瓦瓦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她拉着花玲珑的手:“我们快走,去找明月姊姊!”
两人牵着手欲往城楼下方的石阶跑去。
残阳最后的余晖被云层吞噬,天地间只剩一片凄冷的灰蓝。
骨都侯的目光死死黏在雪地里陟兰僵冷的尸身上,弟弟无血的伤口在暮色中泛着青黑,像一根刺扎进他的眼底。他此刻满心只剩一个念头,夺回弟弟的尸首,让他入土为安。至于萧明月,等后续谈判入城,他有的是手段让这个心狠手辣的女子付出代价。
副将站在一旁,看着骨都侯妥协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狠厉的不甘。眼看事情已成定局,再无转机,他眼角的余光飞快扫过身后几个心腹匈奴兵,暗中递去一个阴恻恻的眼色。
一个满脸横肉的匈奴兵立刻会意,他疾步上前,手中弯刀出鞘半寸,寒光一闪,拦在了花玲珑与瓦瓦身前。
“站住!”粗哑的嗓音打破了短暂的平静。
花玲珑脚步一顿,心头猛地一沉。
她握紧瓦瓦的手转过身来,以为骨都侯反悔了,刚要开口质问,便见那副将不知何时来到了跟前,他猛地扑了上来,粗壮的手臂狠狠推向瓦瓦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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