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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刚刚回到家,又接到亲舅舅病危的消息。

娘要我用自行车驮着她,到舅舅家去。

娘的娘家人,除了我的亲姨外,最亲的人就是舅舅了。所以没有再问什么,就陪着娘上路了。

娘的老家在阜城县漫河乡信乡村。这信乡村,是我这一生中去过的次数最多的村子了,很小的时候,是娘抱着去,再大点是二哥领着去,再后来就是我领着两个妹妹去。那天,又是我用自行车驮着娘去的。沿着景阜大公路,一直向北,穿过漫河大街,再往北走一段路,就是马庄了。过了马庄西边的大土坑,就是我娘的老家了。娘很快就能看到生她养她的信乡村了。来到了,我们终于来到了亲舅舅的大门前。门还是原来的大门,黑色的漆,全都脱落了,发黄的木头,有了很多的裂纹。院子里,紧挨着西墙头的那棵大枣树还是原来的样子。枣树的枝叶从墙头的上面,伸出来,遮住了墙外的过道。院子南北有两间房那么长,东西有一间房宽,说是院子,其实这形状就像是一个过道。院子虽小,从前却充满了生气和欢乐,小时候,我和妹妹常在这个院子里,滚爬打闹,满院子都是笑声、叫声。

对娘老家的历史,我知道的并不多。对外祖父,我生来就没有见过,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听娘说,我的外祖父很善良,很勤劳,喜欢养狗。有一天晚上,院子里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好像几个怪东西发出的。阴森又恐怖。一家人都瑟瑟发抖,谁也不敢出去看。只听到那只狗在院子里和那东西们咬作一团。咬了很长时间才听不到声音了。第二天早晨,家里却看不到那只狗,外祖父走到村外去找,却发现,村东的大沟里,躺着那只狗,整个身子都被撕烂了。外祖父就把这只狗埋在了这个地方,还立了一个坟。所以我只记住了外祖父养的这只忠诚的狗。小时候,我见过外祖母,可是外祖母也许离我太遥远了,现在我已记不得外祖母的模样,只是在印像中有一点外祖母的轮廓。我只记得外祖母穿一件紫红色的小袄,满头白发,慈祥地笑着,用她那干瘦的手抱我,用她那干瘪的嘴唇,在这个院子里亲我。只记得外祖母拄着拐仗,提着一个小包裹,从七八里以外的信乡村,走进我的家,看我的娘,看我这个小外孙。只记得,在我们村子的北头,我拉着外祖母的手,往家走。一边走一边跳。外祖母一边牵着我的小手,一边摸着我的小脑袋,满是皱纹的脸上挂着笑。外祖母笑的时候,干瘦的嘴撇向一边。外祖母、外祖父一辈子养活了两个女儿、三个儿子。外祖母的另一个女儿,是嫁在离我们家四五里地的一个小村子叫小王庄的,那是娘唯一的姐,我唯一的亲娘姨。外祖母、外祖父三个儿子,一个是大舅,当八路军死在了外面,一个是二舅,被日本鬼子活埋了,剩下的只有一个舅舅叫王西山的。

那时候,我常到舅舅的这个家。舅舅常给我好东西吃。我最喜欢吃的还是舅舅给我的大山芋(即红薯),舅舅家种的大山芋,是红穰的,又大又甜。熟透的山芋,紫里透红,腾腾地冒着热气,叫人一看就眼馋。我总也吃不够。每次去舅舅家,舅舅就会把那大山芋在炉子上烤得香味扑鼻,然后拿到我的跟前逗我:外甥,哎呀呀,这大山芋真香啊,你吃不吃?要是不吃我可吃了。舅舅猫着腰,围着我一圈圈地跑,一边跑一边笑眯眯地举着烤好的大山芋,掰开来,露出那紫红的穰,那浓浓的香味和滚滚的热气直扑我的脸。我的手伸出去,他却把那大山芋放到自己的嘴边,还把两个嘴片子弄得叭叭地响,一直逗得我嘴里的涎水流到衣服上,才会把那山芋递给我。我更喜欢吃舅舅家的院子里枣树上的小枣。那枣树,是姥爷亲手栽的,种在院子东边的墙头下,又高又大,几乎盖满了院子,黑的枝,绿的叶,红的枣。小枣香甜甜的,脆生生的。那年八月十五,我跟着娘,到舅舅那窄小的院里去拾枣。舅舅在又破又矮的那两间北房和两间东房上,来回地跳着,围着枣树,打着圈,挥舞着长长的棍子,乱喊乱打。一棍子下去,红红的小枣,哗啦啦,往地下掉,往我的头上砸,往我的脖子里钻,砸得我在地下,像个小老鼠,吱吱叫着,在地上抓,在地上爬。看着我有趣的样子,舅舅拤着腰大笑,跳起脚来,更加拼命地抡着棍子,打着树上的枣,还专门让那些枣,往我爬的地方落。我吱吱呀呀的叫声,也就更响亮。

舅舅过得穷,一直也没娶上媳妇。可能也是因为这个,舅舅心里太难受,老抽烟,舅舅抽的,是自己种的土烟叶。那叶子大大的,黄黄的。舅舅把那烟叶,晒在院子里,晒在窗台上,还一捆捆拴起来,挂满了树,挂满了墙。晒好的烟叶,弄成碎末,像宝贝一样珍藏在柜子里。晚上钻进被窝里,他总得抓一大把烟叶,半倚着墙,把从外面拣来的废纸,撕成一条一条的,卷上两根,巴嗒巴嗒,抽上一阵子,才能把上半个身子,安稳地放进被窝里,蒙上头,安心地做自己的好梦。因为抽烟太多,舅舅的手指熏得发黄,从头顶到脚趾头,都是烟味,被子也都是烟味。舅舅没有儿女,见了我这个亲外甥,就更亲得不得了,总是又亲又抱的。我五岁那年,晚上,住在舅舅家。舅舅喜欢我,生生地把我往他的被子里抱,那股子烟油子味,熏得我啊啊地哭着往外爬。舅舅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使劲地抱着我的小光腚。一只小猫爬到炕上来,向着我喵喵地叫。舅舅说:“外甥,别哭,别哭,你要再哭,我就把你的小鸡揪下来,喂小猫。”舅舅说着,又把那只小猫,抱到跟前。吓得我,浑身哆嗦,再也不敢闹了,只是被舅舅的被子和他身上的油味、烟味、臭屁味,熏得捂着鼻子,委屈地流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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