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报传到行在,曹芳高兴之余,又有些担心。
诸葛恪攻城受挫,孙权会不会放弃既定的计划,主动撤军?
诸葛诞、郭淮在城内筑城,杀伤、俘虏吴军近万人,的确是一个不小的战绩,却伤不了孙权筋骨。如果孙权就此撤退,他肯定不满意。
在这一点上,蒋济和钟会有不同的意见。
蒋济说,按照之前的经验来看,孙权做事冲动,却能审时度势。一旦攻城不利,就会主动撤退,以免更大的损失。
而且孙权不怎么在乎面子,不会因为虚名而冒险。
所以,他认为孙权会撤退。
钟会表示反对,他的观点与蒋济正好相反。
他认为,且不说孙权会不会主动撤退,就诸葛恪而言,都不会轻易从合肥撤军。
纵观诸葛恪这一生,一直被人质疑,但他都凭着自己的坚韧挺了过来。这一次遭受挫败,他如果就这么退了,以后就不会再有翻身的机会。
所以,他会和以前一样,咬牙挺住,证明自己。
至于孙权,他也不是年轻时候的孙权,甚至不是十多年前的孙权。
如今的他风烛残年,无路可退。
本来用诸葛恪就是想压制江东世家,保持平衡。如今诸葛恪受挫,不能担任辅政大臣,他只能向江东世家全面让步,承认自己之前的做法都是错的。
孙权是不怎么在乎面子,但那是对外。
对内,他却是一个非常在乎面子的人。
想想虞翻和张昭。
这两人都是孙策时代的老臣,对孙氏在江东立足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只是因为性格刚正,多次在公开场合顶撞孙权,一个被贬谪南海,一个闹得满城风雨,最后郁郁而终。
从之前收到的战报来看,江东籍将领有明显的怠战行为,出工不出力。诸葛恪不会吃这个亏,孙权也不会坐视不管,让江东人得逞。
所以,孙权不太可能就此放弃,他一定会坚持,逼着江东世家出力,希望能挽回败局,至少要给诸葛恪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最后,钟会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身为天子,当有容人之量,记功忘过,才能包容并蓄。
刘备也好,孙权也罢,都没有这样的度量,所以他们注定了只能趁一时之乱,割据一方,而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天子。
只有大魏能统一天下,只有天子能为天下之主。
蒋济抚着胡须,半天没说话,最后叹了一口气。
“钟太傅后继有人。”
对钟会的旁敲侧击,曹芳听得懂,却没说破。
有些事情不需要搞得太明白,心里有数就行了。
就事论事,他更倾向于钟会的建议,觉得孙权、诸葛恪不会轻易放弃。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由不得孙权、诸葛恪轻易放弃了。
区别只在于他们会有何种方式坚持,是继续进攻合肥城,还是退守东兴堤?
前者是他喜闻乐见的,后者则要困难得多。
要跨过巢湖去进攻东兴堤,对阵拥有水军优势的吴军,魏军面临的压力很大。
——
两天后,曹芳收到了进一步的消息。
在合肥城下僵持了两天后,诸葛恪正在撤离合肥,将退往东兴堤,与孙权会合,有再战之意。
按照计划,对吴作战进入第二阶段。
考虑到进攻东兴堤的难度,毋丘俭提议,将第二阶段、第三阶段的方案同时进行,即东兴堤战场以牵制为主,派主力奔袭孙权后方,比如羡溪,或濡须口,逼孙权放弃东兴堤。
曹芳毫不犹豫的否决了毋丘俭的提议。
这样的方案不能说不合理,曹仁就曾经用过奔袭羡溪的战术,但效果不好。
羡溪在江北,但背靠长江,就算能夺取羡溪,吴军也不过是暂时撤退而已。等魏军主力撤离,他们就会卷土重来,迟早会重新夺回去。
曹仁奔袭羡溪也只是诱敌分兵之计,主要目的还是濡须口。
进攻濡须口的方案看似可行,实则难度同样不小。
一是孙权两次增筑濡须口,已经将濡须口由一个坞变成了一座城,防守能力大大增加。只要有数千人守城,魏军就很难攻克。
二是孙权的主力在东兴堤,随时可能再攻合肥城,他不可能分兵去取濡须口。
曹芳与蒋济、钟会等人反复商量后,决定按事先商量的方案办。
与此同时,他将之前没有明确的第三阶段作战方案通报给毋丘俭,以免各行其事,偏离主线。
很快,毋丘俭回复,他将按照诏书,率部赶往东兴堤,做出强攻东兴堤的姿态。
曹芳也很快起程,率部赶往巢湖北岸的合肥旧城。
魏军也有水师,完全可以直逼东兴堤,与毋丘俭水陆配合,展开对东兴堤的强攻。
但曹芳决定示弱,将水师留在合肥城下,等孙权来攻,或者坐等孙权主动撤退。
这有点像当初司马懿对付诸葛亮的战法,坚壁深垒,拒不接战,看谁熬得过谁。
他身后有淮北的千里屯田,可以就近补给钱粮,消耗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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