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觉得,管辂的推演有没有问题?”
傅嘏迟疑了片刻。“臣等虽略通术数,可是与管辂相比,还是相去甚远。”
“这么说,你们也认同日心之说优于地心之说。”
“是的,可是陛下……”
曹芳再次抬手,打断了傅嘏,目光转向蒋济。“太师也这么认为?”
蒋济眉心微蹙,沉吟了片刻,这才缓缓说道:“就术数而言,日心之说的确优于地心之说。只是学术不仅仅是学术,更关乎人心,不能不慎重。”
曹芳点头表示赞同。“太师说得对,慎重是应该的。管辂虽是易学高手,却不见得是天下最强。还是请太史令安排人单独推演,以辨真伪,然后再行商议。”
蒋济追问道:“若太史令的结果与管辂相同呢?”
曹芳深深地看了蒋济一眼。“太师,朕冒昧的揣测一下,你们真正担心的是日为中心,有利于君权,不利于臣权吧?”
蒋济脸上露出一丝窘迫。
傅嘏低下了头。
只有钟会面不改色,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见此情景,曹芳知道自己说中了。
这些读书人最关心的才不是学术,而是作为读书人的特殊待遇,以及身为臣子,对皇权天然的警惕和排斥,甚至已经到了神经质的地步。
曹芳也不赞成皇权至上,但他对知识分子的这种心态不敢苟同。
一厢情愿的愿望,在坚硬的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宋明以后,知识分子最终沦为皇权的奴隶,甚至为蛮夷辩经,和他们这种不敢面对现实的心理有着直接的关系。
就眼前而言,汉末的清议变为魏晋的清谈,处士横议变为放浪形骸,本质上都是知识分子的理想化和软弱性所致。得意的时候轻狂放纵,失意的时候自暴自弃,在两个极端之间反复横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君也是人,不是神,以日自比的商朝早就亡了。”曹芳幽幽说道:“我们都现实一点,不要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