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玉兰和何花轮流在医院陪护照顾何大强,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成为了母女的栖身之地。
每天吃医院的食堂,郑玉兰嫌贵也心疼钱,所以每天在简陋的地下室里,用个煤油炉子支撑起了三个人的一日三餐。
术后的第三天,何大强能吃点流食了,何花买了鸡蛋、排骨、细挂面,精心照料着爹爹,虽然这个庄稼汉平日里寡言少语,从不会和孩子说什么暖心的话,但是何花知道爹爹很疼爱她们姐弟三个。
这些天何花的所有付出,郑玉兰看到眼里暖到心里,从小到大何花就不用人操心,懂事听话,虽然上学没有那么优秀,但是作为女孩子能识点字会写自己的名字就好了。
现在看到汝子在城里的住宿环境和条件,内心又稍稍有点踏实,或许事情并不像自己想像的那样呢,甚至于为自己曾经那样龌龊地想自己的孩子而后悔懊恼不已。
秘书在这期间又来了一趟医院看望了何大强,带了一些营养品和水果,悄悄又补交了3000元住院费。
每天何花都能收到医院的开支单据,知道账上的钱足够支付这次的住院开销!
她想起了爷爷临死的时候说的一句话“小病拖、大病挨、临死才往医院抬”,爷爷的病就是因为穷才拖成了肺痨,最后的日子躺在炕上,死活也不去医院,宁肯忍受疼痛也不愿意花钱,在他们认为自己的命贱不值钱。
小时候,村里有个女孩和何花同岁,不知得了什么怪病,持续发着高烧,去不起大医院,只能去乡镇卫生院开几片退烧药片吃。找了几个赤脚医生看了看,都说让回去好吃好喝伺候着吧,最后拖了两个月后,发烧抽风口吐白沫死了。这件事对何花的触动很大,自己小时候被蛇咬,也不问有没有毒,只是找村里的赤脚医生简单的上上药,真正是人穷命贱。
如果有钱就不用受罪,如果有钱就不用去死,何大强被送到县医院急诊时,医生那嫌弃的眼神以及到最后的无人理睬,都深深刺痛了何花的心。
目前对于她来说,只要能渡过眼前的难关就行了,至于这笔巨款怎么还清,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在她爹准备出院的前一天,她晚上回到了小区,看到二楼客厅亮着的灯,她鼓起勇气敲响了门。
周永生慌忙将何花拽进门,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们紧紧拥抱在了一起,何花泪流满面,感谢的话语此刻显得那么的多余。
周嘴里不停地呢喃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或许对于他来说,应该是和眼前这个宠溺的小女孩共同面对所遭遇的困苦。
身份、家庭、世俗让他无法出面,无法现身,这几天痛苦、自责、内疚困扰心头。
此刻他只想用拥抱来弥补内心的愧疚,渐渐地呼吸变得灼热,他轻轻地用手托起深埋在胸口的那张稚嫩单纯的脸,缓缓的将唇贴上,起初的吻还是温柔又克制的,但是随着逐渐加重的呼吸,吻也越来越深入。
分开一个多月,恍若一个世纪,他们坦诚相对,火花肆意,尽情释放爱的本性。何花的内心除了爱恋还充满了感激,而周永生的内心除了怜爱好似还有着说不清的心疼。
一个月后,何大强身体状况逐渐好转,可以办理出院了,秘书早已安排好医院的救护车,同时还亲自护送他们回村里。
何花嘴上说着一堆感谢的客套话,实则内心欣喜满足,她愿意被入微地照顾着、被精心地呵护着、被时时刻刻惦记着,并肆意地享受着这种安排。
以前要花一个上午的车程,一个小时他们就回到刘家庄。
当救护车和桑塔纳轿车驶进村里时,路边、地里、村里的人们都驻足看着这个稀罕物,公社书记坐的车也才是个212吉普车,像这种小轿车,只有县里的大领导才有资格坐的。
村里人对何大强为何能有这么高的待遇,唏嘘不已。
何大强被村里一众人抬着回了家,躺在土炕上,看着土窝窝里破旧亲切的家具,他心里非常踏实。
经历了这次的九死一生,他好像豁然想开了很多的事,人活着就好,世上再没有什么能顶得上家人的陪伴,有生之年能看着孩子们健康快乐的长大是多少幸福的事。
所以对于何花的事,他不再过问了,不再追究了,只要孩子开心快乐就行,能装糊涂就装糊涂。
何花本想着留秘书一行人吃午饭,但是人家以工作为由推辞了。
医生嘱咐像何大强这种情况起码要在家静躺三、四个月,正好也到农闲时,以后肯定是不能再干重活了,身体里打着钢板和钢钉呢,后续还需要观察与复查。
这已经对一个庄稼汉来说是致命的打击。何花怕她爹想不开,所以这次回来想再多住几天。
村里的人陆续来看望何大强,有的拎着二、三斤鸡蛋、有的拎着两把挂面,说着一堆宽心的话,有些人安慰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时,眼睛却瞟向了屋里的何花,何大强两口子知道,这次看病和回村,村里的人背地里免不了要说闲话,主要是太张扬了,但是又管不住别人的嘴。
对于这些风言风语,何花全当没有听见,她知道村里的人在背后说她什么,可是这些对于这个摇摇欲坠、风雨飘摇的家来说,又算得了什么,生活还得继续,每天一日三餐的生计得考虑,一屁股的饥荒得考虑,如何让家里人更好地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活下来、活下去、活得好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何花在家里又伺候了她爹一个星期,决定回城里继续打工,因为父亲住院欠下的高额费用总是要还的。虽然她和周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但是她不想让他误会,自己好似是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接近他。
临走时,爹娘没有阻拦,因为这个家的担子何大强从此不一定能挑起来。
郑玉兰将家里全部的积蓄 1500元给何花揣上了,让她无论如何要将饥荒先还上一部分,人情怕是这辈子无法还清了,但是钱是一定要还的。
何花抽了500元悄悄塞在了何大强的枕头下,她知道何宝上学还是要花钱的,总要留下点应急用。
对于未来,何花不敢去想太远。
肩上的担子能挑多远,充满未知。
作为家里的老大,这个已经四面漏风的家总是要靠她来撑的。
殊不知,这次何花回去迎接她的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风骤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