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下邽城破的消息,如同一阵夹杂着血腥味的烈风,瞬间席卷了整个关中平原,也吹皱了长安这座千年帝都的表面平静。
城破的过程,几乎完全按照杨子灿预设的剧本在上演。
刘长恭部在给予了反隋联军先锋惨重杀伤后,依令“溃败”,残部沿渭水南岸“仓皇”西撤,沿途甚至“慌乱”地丢弃了不少旌旗和辎重。
这种败退,在杀红了眼的李建成、窦轨、霍刚等人眼中,无疑是隋军力竭崩溃的确凿证据。
“报——!陇西公大捷!下邽已克!窦轨将军正率部追击残敌,兵锋直指长安东郊长乐坡!”
传令兵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将这“捷报”送入龙门大营。
端坐主位的李渊,闻言猛地站起身,多日来的焦虑、压抑,在这一刻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化作一阵志得意满的大笑:
“好!好!建成、窦轨不负众望!长安门户已开,伪隋覆灭在即!”
他环视帐内神色各异的反王与将领,“诸位!建功立业,正在此时!传令全军,拔营起寨,兵发长安!”
帐内顿时一片喧嚣,恭贺声、请战声此起彼伏。
便是素来沉稳的李密,此刻捻须的手也微微有些颤抖,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
长安,这座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帝都,似乎已唾手可得。那皇太孙杨侑为何不登基、不发丧的疑团,在即将到手的胜利面前,显得微不足道了。
或许,那只是杨隋朝廷崩溃前最后的混乱与挣扎吧。
唯有混在人群中的西秦霸王薛举,低垂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霾,他摸了摸怀中那枚冰冷的、代表着他儿子性命的信物,心中一片苦涩。
他知道,自己这“胜利”的每一步,都踩在杨子灿设计的刀尖上。
而同样心思复杂的,还有刚刚经历苦战、实力受损、在残破的下邽城中舔伤待命的李建成。
他既为攻破下邽欣喜,又对即将到来的长安攻城战以及那个心思难测的三妹,感到一丝不安。
二
长安城内,暗流汹涌,水面下的鱼儿开始躁动。
下邽失守的“噩耗”正式公布,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又泼进一瓢冷水。
尽管有监国杨侑、留守越王杨侗,以及一干隋朝重臣如卫王杨子灿、裴矩等坐镇,但恐慌依旧如同瘟疫般在坊市间不可抑制地蔓延开来。
粮价开始飙升,富户们紧闭门户,暗中收拾细软;地痞流氓则开始活跃,偷盗抢掠事件陡增;更有一些原本就心怀异志的官员,开始称病不朝,或是暗中与城外传递消息。一种“天要变了”的预感,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大兴城双子星,长安县令屈突盖和大兴县县令杜伽那,似乎喝醉了,尸位素餐!
越王府,书房内的气氛更是压抑到了极点。
赵德言几乎是强压着内心的狂喜与急迫,对眉头紧锁的杨侗进行着最后的“劝导”。
一同在场的,还有越王班底中的一众班底,特别是核心成员之一——从前线秘密返回大兴城的卢楚。
像其他几位赵长文、元文都等,还在前线苦战,执行杨子灿所谓的“甲柒”计划,不能到场。
当然,因为杨侗身边的这些大臣,虽然位居要职,但距离杨广最核心的秘密圈子还差得远,他们和天下绝大多数人一样,坚信杨广已死,此刻正为“国本空虚”而忧心忡忡。
“王爷!诸位大人!”
赵德言声音沉痛:
“下邽已破,叛军旦夕可至城下!长安危如累卵!卫王虽善战,然久守必失!一旦城破,我等皆为阶下囚,大隋宗庙倾覆在即!如今皇太孙殿下久不露面,恐遭不测!国不可一日无君啊!王爷您乃先帝嫡亲皇孙,血统尊贵,名正言顺!值此社稷危难、神器无主之际,王爷您若再迟疑,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这大隋的江山,就此断送吗?”
他言辞恳切,句句戳在这些在场却不知情者的心坎上。
赵长文眉头紧锁,忧心道:
“德言所言,虽有不敬,却也是实情。只是……卫王殿下总揽军政,若无他的首肯,恐怕……”
他身为辅政官员,对杨子灿手握重权心存忌惮。
郭文懿也附和道:
“是啊,王爷。名分虽正,若无实力支撑,恐反招祸端。当务之急,是必须获得军中重臣的支持!”
他们的担忧实实在在,都是基于杨广已死、杨侑失踪、杨子灿权倾朝野的“现实”判断。
副留守阴世师,神色难辨,坐着未动,如老僧入定一般。
杨侗坐在主位,内心如同被放在火上煎熬。
他脸色苍白,手指紧紧抠着书案的边缘。
他是全天下极少数知道祖父杨广仍然活着、并且就在大兴宫深处的人之一!
这个秘密,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刚满十四岁的心脏。
他清楚地记得,皇祖父那双虽然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睛,以及那不容置疑的警告。
他知道眼前这些“忠臣”的焦虑和谋划,在祖父的布局面前是何等可笑甚至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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